《无产阶级的中国:一个世纪的中国劳工》翻译(七十七) 您所在的位置:网站首页 楸字的意思 《无产阶级的中国:一个世纪的中国劳工》翻译(七十七)

《无产阶级的中国:一个世纪的中国劳工》翻译(七十七)

2023-04-11 15:56|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情感谬误

陈楸帆

(卡洛斯-罗哈斯翻译并介绍)(按,本篇为前篇作者所翻译的陈楸帆小说,今取小说中文原版,仅译卡洛斯-罗哈斯文前所附介绍短文)

陈楸帆来自中国广东省汕头市,在离贵屿镇不远的地方长大,在21世纪初,贵屿镇获得了不光彩的"世界电子垃圾之都"称号。 贵屿镇作为中国最大的电子垃圾处理地——在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中国本身已经成为最大的国际电子垃圾处理地——每周都会收到数以百计的卡车的电子垃圾。这些材料中的大部分随后在恶劣的条件下被手工分类和分解,到了2010年代,该镇的空气、土壤和水源都已经受到危险的污染,该镇的许多居民也开始患上严重的健康问题。

2013年,陈楸帆出版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荒潮》,他将作品设定在未来版的贵屿镇——尽管小说替换了实际镇名的第一个字:贵屿的字面意思是"昂贵的岛"或"宝岛",而小说中的同音字,"硅屿",则是 "硅之岛"的意思。[1]作为对“硅谷”的双关与讽刺,事实上,陈秋芳虚构的"硅屿"是一个反乌托邦的未来主义地点,在那里,电子产品不是凭借其计算能力(就像硅谷的情况一样),而是凭借其所含的矿产资源来产生利润。

2006年,陈楸帆大学毕业后不久于深圳工作时,写了他最早的短篇小说之一《丽江的鱼儿们》。[2]故事的标题提到了云南的一个乡间小镇,而作品的前提就是,像主人公这样的工人会到这里来放松——但事实证明,他们也需要重新校准内部时钟,以帮助实现工人经济价值的最大化,这些时钟被人为地减慢或加速(借用故事的术语,是“压缩”或“膨胀”)。此外,整个定居点被揭示为一个精心设计的模拟——一个真实城镇的精心再现,旨在引起来自城市的游客有利的情感反应。

2017年,陈楸帆辞去了他在科技行业的工作(他之前曾受雇于几家公司,包括中国的搜索引擎巨头百度和一家初创的虚拟现实公司),专心从事写作,他的故事“情感谬误”建立在他最近对人工智能(AI)的兴趣之上。[3]故事的标题借用了新批评——20世纪中期文学理论中颇具影响力的形式主义运动——中的一个术语,这个词曾经用来批评那种根据读者的情感反应来评价文学作品的做法,但在这里,这个词被重新定义为一种未来的黑客攻击,这种攻击试图通过破坏人们的情感来降低人们的工作效率。

尽管《情感谬误》的未来主义背景是一个由人工智能系统和虚拟环境主导的世界,但作品的主要关注点之一是不同形式的无形劳动,尤其是情感性劳动。主人公被选为情绪标注员,因为"在中国,女性普遍被认为比男性更细腻、更敏感、更能够捕捉他人的情绪变化并加以辨识,这代表着高度进化的同理心"。后来,在人工智能的新发展威胁到主人公的情绪标注工作后,她被赋予一项新的任务,重点不是识别情绪,而是让别人产生情绪。因此,她的新工作成为信息经济中情感性劳动日益重要的典型例证。

事实上,迈克尔-哈特认为,"作为非物质劳动的一个组成部分,情感劳动在当代信息经济中取得了最高价值的支配地位。”[4]哈特指出,在我们的社会中,情感劳动往往与女性气质紧密相连,这有进一步强化性别本质化观点的风险。然而,与此同时,他还指出,情感劳动从根本上说是生成性的:“它生产主体性,生产社会,生产生命。在这个意义上,情感劳动是本体论的——它揭示了构成一种生命形式的活劳动,从而再次展演了生命政治生产的潜力"[5]同时,陈楸帆在《情感谬误》中所探讨的,正是情感劳动的这种深刻的性别化和根本的生成性的一面。

卡洛斯-罗哈斯(Carlos Rojas )

关于文山苗寨的历史,一直以来有两个传说。

一则说这里的苗人与先祖蚩尤血缘最接近最纯正;二则说这里曾通往旧时法属殖民地——越南,也是丝绸之路、鸦片战争、抗法战争的交通要道,如今居住此地的苗人,实乃越战中受美国中央情报局暗中资助的老挝苗族游击队后裔,老挝秘密战争失败后为躲避杀戮,一路逃亡流落至此。

这两个相互矛盾的传说,无论哪个更不可信,只要能够带来游客,便值得被以各种形式反复传颂,无论是从导游之口、苗绣纪念品手袋、定时歌舞表演还是游客中心的动画短片。

无论哪个传说都无法改变游客日益稀少的状况。尽管文山上的树依然那么绿,山花开得依然那么鲜艳,踩堂舞依然那么震慑人心,过去几年间,旅游业已经丧失了文山的支柱产业地位。本地女性不得不摘下头上的银饰,脱掉绣着各色图腾和祖先形象的苗服盛装,寻找另一份工作机会。

在中国,女性普遍被认为比男性更细腻、更敏感、更能够捕捉他人的情绪变化并加以辨识,这代表着高度进化的同理心。心心科技接受了这一假设,选择全部雇佣女性员工来作为情绪标注员。她们经过培训之后上岗,作为AI情感计算系统的人类助手。系统需要大量的数据包来训练它的算法模型,但不是原始数据,而是经过人类大脑处理加工过的标注数据,它能帮助机器穿透不同年龄、性别、种族、面貌等外在差异,更好地理解人类情绪的本质特征。

类似的标注车间在全国有成千上万个,它们服务于不同的AI系统,处理的数据涵盖方方面面,从文本、语音、视频到更为复杂的交互游戏。依靠这样的车间解决就业问题,支撑经济收入的村子被称为“AI村”,尽管字面意义与实际情况截然相反。每个女工每小时能从中获得十几到几十元不等的收入,取决于她们操作的熟练程度,这种水平和城市白领相比也许不算什么,但比起在农田里劳作或是找不到工作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像其他小姐妹一样,杨笑笑从绿色山丘般的家,走进“心心科技”的情感标注车间,成为一名标注女工。

车间里宽敞明亮,每个人面前竖着一块超薄曲面屏幕,正好围挡住标注员的整个视角。她们戴着耳机以避免周围干扰,系统自动分配的媒体数据不断流出,红色方框跃动在画面中的人脸上。

尽管这里的一切也是由太阳能驱动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笑笑总是觉得在这里待久了会有一种烦躁不安的情绪。在苗族人的理论中,来自太阳的能量是最干净的,也是对人的健康最有益的,其次是风电和水电,然后才是火电和核能。妈妈让笑笑把绿色盆栽带进车间,说这样能促进能量的流动,可是公司不让这么做。

笑笑双手在快捷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左手选择情绪类别,右手标注1-10的情绪强度,快乐3、悲伤5、愤怒7……有时候,她的脸上会闪现出与标注对象脸上相同的表情。这也是为什么心心公司选择女孩而不是男孩作为情绪标注员的原因。

杨笑笑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眼前不断闪现幽灵般的各种人脸,屏幕上方的工作量数字飞速跳动,但她关心的却是系统时钟。

她有一个约会,就在今晚。

“心心”是一个在线约会软件。和其他约会软件不同之处在于,它能够调用云端AI的情感计算API接口,更好地帮助用户理解约会对象的情绪变化,以提高成功率。

这年头,线上约会变成一件微妙的事情。一方面,似乎网络可以跨越所有的界限,将不同地域、文化、语言、阶层的个体连接在一起,但另一方面,个体之间似乎发展出完全不同的情绪处理与反应模式,让人心变得更加难懂,隔阂重重。

笑笑就是在“心心”上认识的Simon Zhu,一个住在上海的城市男孩。

在她的想象中,上海是一座未来之城,五光十色的电子屏幕漂浮在街道两边,打扮入时的行人像机器一样面无表情,孤魂野鬼般游荡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间,植物和动物都只能在规定好的缝隙里生长,像是被切断了与太阳的能量脐带。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上海男孩进行线上约会,他们似乎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可没想到是Simon先关注的笑笑,他说因为她的少数民族名字和增强现实头饰让人觉得很特别,不像那些千篇一律的网红脸。Simon的话经常让人听不懂,笑笑只能通过情绪识别功能大概猜测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样的感觉。

笑笑在“心心”上用的名字是“夸叶笑笑”。“夸叶”是她的苗族姓氏,所以其实这才是她的真名,可在现实里却没什么机会用。包括她的增强现实苗族头饰,也是自己制作上传的,虚拟道具提供商似乎完全忽略了少数民族的需求。

今晚是两人在“心心”上相识一个月,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纪念日,大部分的在线约会都撑不过一个星期。而在相识满月时,许多人会选择一种特别的方式来庆祝,那就是一起关闭通过算法对人像加以美化处理的增强现实滤镜,将真实面目暴露在对方面前。“摘滤镜”的仪式代表着双方关系进入下一个阶段,当然也可能意味着关系的结束。

蚩尤在上,笑笑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一定信心的,这让她更加渴盼今晚。

约定好的上线时间就快到了,可新的任务还在不断地涌进来。笑笑加快了标注速度,几乎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当然准确率难免有所下降,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系统还会派发给其他女工进行交叉审核。

工作量显示来到了最后一组数据,一个男孩站在一座寺庙前,红色方框叠加在他略微低下的脸上,笑笑几乎是同时按下了“快乐”和“4”,屏幕回归到蓝色的初始界面。忙碌的一天又过去了。

以电力驱动的高速列车行驶在绿色的山峦间,笑笑的脸倒映在车窗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这些“山”其实一细看,许多都是临近的村庄建筑,只不过在外立面、天台等原本被浪费的表面,全都种上了绿色的植被。这源于意大利的垂直森林设计理念,不仅能够吸附空气中的灰尘,制造氧气,还能降低城镇的平均气温,隔绝噪音,增加生物多样性,为鸟类、昆虫和各种小动物创造生活空间。

这可比Simon待着的上海强太多了。笑笑心想。大城市那么挤,那么脏,还都是灰蒙蒙的,我可不愿意去那样的地方。

高速列车带着一颗雀跃的心来到了大神庙站。

在苗神庙前,笑笑打开了面罩上的“心心”应用。

这里供奉着枫木雕成的蚩尤神像,牛首人身,四目六手,每只手里拿着不同的冷兵器,在夜色中分外威武慑人。

传说中,蚩尤是与炎帝、黄帝并列的中华民族三大始祖之一。五六千年前,炎帝与黄帝联合战败了蚩尤,蚩尤的九黎集团战败后大部分向南流徙,后来发展为西南的少数民族,其中最兴盛的一支便是苗族。

笑笑有时会想,那两则传说之间还是有共同点的,无论选择相信哪一种,我们都是失败者的后代。

Simon在这之前已经呼叫过笑笑好几次,笑笑赶紧回拨,信号通了,手机屏幕在空中投出缩小版的全息半身像,增强现实滤镜下的Simon依然帅气时尚。

“对不起,我迟到了,活儿太多了干不完。”

“没关系,我也刚到,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笑笑看到Simon脸上飘着“期待5”的标注,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她微笑着点点头,Simon却像没看见一样,甚至皱起眉头。

“如果你还没准备好,那我们也可以不这么做,毕竟你知道,这有一定的风险……”

“我准备好了啊,随时可以开始。”

“可是……”

“可是什么?”

“你的表情显示犹豫4,不安3……”

“怎么可能,肯定是搞错了,我超开心的。”笑笑努力把自己的笑脸咧得更明显。

“现在又变了,变成了害怕6。笑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我真的没有,Simon,肯定是系统出了问题,要不然我现在就把滤镜摘下来给你看?”

“不,别,让我想想……”

笑笑看见Simon的脸上出现了“怀疑4”和“不快3”的表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Simon,你在怀疑我?”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机器不会撒谎。”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笑笑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挂着“失望10”的表情。她尝试再解释点什么,却发现信息发送失败。Simon拉黑了她。这时“失望”变成了“愤怒”,笑笑的增强现实化身变成了战神蚩尤的形象,头戴牛角,挥舞着长矛和利剑,浑身散发着血红的火光。

你有这么多强大的武器,可你还是输了……

笑笑心里默念道,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怒火渐渐散去,只是觉得心碎。

她突然想起了“慧师”,负责管理标注女工的AI程序,平常有什么疑惑都可以从她那里得到解答,她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或许全世界有成千上万人正在向慧师同时提问,但笑笑还是一下子就接通了慧师的频道。

一身白色职业装的慧师飘浮在空气中,像是苗族传说中的蝴蝶妈妈。她坐在巨大环形屏幕前,身后有无数不同颜色的光线在流动,编织成美丽而复杂的地图。

“笑笑,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不好……慧师,是不是因为我工作不认真,系统惩罚了我?”

“嗯?出了什么事情?”

“Simon……‘心心’……机器老是读错我的情绪。”

慧师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的虚拟表情无法被标注,这需要很高的权限。慧师迅速调取了几组数据,在屏幕上放大出来。有笑笑的脸,也有Simon的脸,还有两张脸之间相连的彩色光线。她滑动时间标签,两张脸上的表情迅速流动。

“笑笑,你别生气,也别沮丧。这不是你的错。”

“我不开心……”

“我知道,你的脸上写着呢,小傻瓜。”

“所以你能看到我正确的情绪?可是车间主任说,如果我们不好好工作,AI系统就会给我们惩罚,比如调低你在社交网络上的信用值之类的,可不像这样子……”

“我说了不是你的错,是Simon。”

“Simon?他骗了我?所以他其实能看到我正确的情绪,可为什么要骗我?他不想摘下滤镜可以直接跟我说呀。”

“不是那种欺骗。”

“那是什么?”

“Simon根本不存在。”

“什么!”笑笑脸上的“震惊”突破了能够被衡量的极限值。

“或者应该说,他不是人类。只是AI制造出来的虚拟化身,用来引导你购买虚拟道具和服务的鱼饵。”

“可是,他看上去那么……”

“真实。我知道。网络上到处都是Simon这样的AI傀儡,你也不是唯一上当受骗的人。”

“可如果是由AI生成的,他怎么会出错呢?”

慧师飘浮了起来,张开双臂,像只真正的蝴蝶,她背后的屏幕开始闪烁令人不安的红光。

“最近出现了大规模的黑客攻击,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机器,而是人。因为人的大脑比机器更容易受到影响,尤其是情绪感知与计算的部分。只要外部环境施加情绪性的压力,便会极大地影响个体的判断。我们称之为‘情感谬误’,这也是那个黑客组织的名字。”

“那些黑客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宣称,机器剥夺了人类对于情绪的自由解释权,人类被规训为依赖算法才能沟通情感的动物,没有了真实情感,也就远离了真正的快乐。他们把我们叫作‘快乐独裁者’。”

“……我不懂,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标注工人,为什么是我……”

“如果单单针对你个人确实没有什么意义。可像这样的虚拟化身病毒完全没有成本,自我复制起来毫不费力,而且会根据攻击对象进行变形,实现精准打击。你看看我后面的地图上那些红色线条。”

慧师的身后,有许多红色线条像导弹轨道一般跨过大陆或海洋,然后在着陆点如烟花般爆炸,不断分裂,辐射到更小的半径范围。画面放大,那些被攻击的区域,许多都标注着“心心”的logo。

“这些线条是?”

“攻击性情绪流。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理性,大众的许多决策与判断是在情绪驱使下做出的,只要掌控了情绪的流动,就能够影响世界。”

“所以,打击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是的,笑笑,事情往往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慧师脸上快速闪烁过一组数据,像是她无法被人类辨识的细微表情,“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笑笑心头一紧。

“坏的吧。”

慧师终于笑了,不需要标注也能看出来。她调出数据,是笑笑今天上班标注的最后那幅画面,寺庙前伫立的少年。

“你给他标注了‘快乐4’,对吧?”

笑笑仔细辨认那幅画面,跟她仓促之间留下的温暖印象完全不同,失焦的远处显示,这是一座专为苦行僧所修建的寺庙。少年低垂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他正要被剃去头发,与繁华世界隔绝,这是一场少年向俗世告别的仪式,这绝对不可能是“快乐4”。笑笑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我要被开除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你这份工作干不长了,但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好,而是因为机器已经足够聪明,它们从人类的经验里学会了如何自我进化,甚至比人类还要更加了解自己的情绪。所以,情感标注这门职业将很快会不复存在。”

笑笑脸一沉,这是今天得到的第二个坏消息。她条件反射地给自己想象中的脸标注上“沮丧7”和“焦虑8”。

慧师伸出了双臂,像是提供给笑笑一个虚拟的拥抱,用布满半透明发光鳞片的白色翅膀包裹住消沉的女孩。

“好消息是,你会有一份新的工作。你被训练出来的技能不会白费,而且你们可以去做一些机器目前还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比如说?”笑笑抬起头,充满不解。

“黑客攻击导致了大范围的情感谬误,许多人甚至被诱发出各种情绪障碍,抑郁、狂躁、谵妄甚至自杀倾向。你们对于情绪的准确判断和同理心能够帮助他们走出困境,重新成为一个快乐的人,这是AI所做不到的。当然,你们仍然需要AI的协助,创造出让人感受到快乐的虚拟化身。”

“那意味着……”

“是的,笑笑,你要去上海了,那里会有更大、更新、更先进的车间等着你。”

笑笑看着慧师背后巨大的屏幕,上面投射出自己的脸,叠加在一座巨大恢宏的城市上,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发生一些微妙而复杂的变化。她努力想标识自己的情绪,可是发现这变得很困难,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

也许只有机器才能做到对人类情绪的准确标注吧。

我真的能够让人快乐吗?如果我自己都不快乐的话,会不会又是一次失败的逃离,从家乡到我讨厌的大城市?蚩尤在上,请你赐给我一些勇气和力量好吗……

不同情绪和数字的标注在笑笑脸上出现,又迅速消失,就像肥皂泡一样,在爆裂瞬间闪现出七彩的光芒。

一年之后,上海。

一阵清脆婉转的鸟鸣响起,长满了绿色植被的豆荚发出啪嗒一声,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熟睡的少女。

“醒醒,小美,该上班了。”笑笑抚摸着毛茸茸的豆荚表面,对里面的女孩轻声说道。

“笑笑姐,自从有了豆荚之后,我晚上也不做噩梦了,第二天精神好多了。”

“你呀,就是想家了。”笑笑点了点小美的鼻尖,两人都笑了起来。

小美也是从文山苗寨搬到上海的情绪优化师,可刚到大城市的时候,她浑身上下各种不舒服,上班头昏脑涨没精神,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噩梦连连。自己情绪不好,怎么能给用户进行优化呢?

幸好她认识了笑笑,加入了笑笑组织的“豆荚社区”,生活才有了好转。

笑笑刚到上海时也有着一样的苦恼,告诉慧师后,慧师用算法分析了苗族人的生活方式,设计出了可3D打印的“豆荚”结构,应用了无土种植的高分子材料,可以容蓄水分和养料,同时允许氧气的通透。植物种子发芽之后,根系与原材料无缝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巧舒适的绿色空间,可供人类休憩放松。

“妈妈说的是对的,只有能量的流动才能让人的情绪好起来。”笑笑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激动。

“也许这对用户的情绪优化体验也有帮助……”慧师若有所思,她身后巨大的处理器阵列发出规律的蓝光,像是一块由星空铸成的立方体。

“豆荚社区”的成员越来越多,不仅仅是苗族同胞,许多从边远地区搬到上海的算法工人们都加入了组织,打印出属于自己的豆荚,享受着来自自然的绿色能量。笑笑甚至听说,有一些上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怀着强烈的好奇想要体验。

笑笑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房间,像是铺了一地的金箔。她看到高楼林立的上海街头,在灰色的钢筋混凝土和黑色的液晶显示屏之间,有一些绿色在摩天大楼的外立面上悄悄地生长,蔓延,努力爬向能够获取更多阳光的高处。

她默默地在心里给这座城市打上标注:

乐观。4。

参考^Chen Qiufan (translated by Ken Liu). 2019. The Waste Tide. New York, NY: Tor Books. Coincidentally, it was also in 2013 that the Guangdong Provincial Government approved a plan to transfer all of Guiyu’s e-waste recycling operations to a specially designed industrial park on the outskirts of the town so the extraction and recycling process could be more effectively regulated.^Chen Qiufan (translated by Ken Liu). 2011. ‘The Fish of Lijiang.’ Clarkesworld Magazine 59, available online at: http://clarkesworldmagazine.com/chen_08_11^The story was written in 2019, and the Chinese version is forthcoming. Some of Chen’s recent work on AI can be found in Kai-fu Lee and Chen Qiufan. 2021. AI 2041: Ten Visions for Our Future. London: Ebury Publishing^Michael Hardt. 1999. ‘Affective Labor.’ boundary 2 26, no. 2: 90–100^Ibid., 99.


【本文地址】

公司简介

联系我们

今日新闻

    推荐新闻

    专题文章
      CopyRight 2018-2019 实验室设备网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