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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的苏州:从江南到宫廷

2023-11-23 05:49|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明清时期,

苏州的物质文明正值顶峰,

器物、服饰、建筑、风俗等万面都引领着时代的风气。

时至今日,

无论是紫禁城内、三山五园里无处不在的苏州印记,

还是早已被传奇化的乾隆下江南的故事,

依然折射出苏州在盛世里的光影。

匠人和他们的杰作在江南与宫廷之间架起了文化的桥梁,

也将苏州文化上升到中国文化的层面。

乾隆十六年(1751年)二月廿一日,苏州胥门,春和景明。官员们正紧张不安地恭候着天子圣驾,后边的百姓纷纷伸头张望,期盼着一睹天顔。街边热闹非凡,为皇帝南巡特地搭建的彩棚、戏台随处可见,特地从外省赶来观瞻的民众使城内餐馆、旅舍物价暴涨。虽然皇帝已有旨意不许阻拦百姓表达“爱君之忱”,全副武装的兵丁还是丝毫不敢怠慢,紧紧盯着攒动的人头。

城楼上的兵士比下边的人更加兴奋,“万岁”的欢呼声由远及近传来,远眺旌幡飘荡,运河与外城河早已布满了舟船。岸边的人们潮着最大的那艘船跪拜磕头,船首春风满面站着的中年男子便是乾隆皇帝,他即将人生第一次踏上苏州的土地。

宫廷画师记录下了皇帝南巡至苏州的情景。市井繁华、沿街彩棚、戏台林立,胥门下身骑白马的正是乾隆,他也是唯一正脸朝向画卷观看者的人物。

◎ 清 徐扬 绢本《乾隆南巡图·驻跸姑苏》(局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

皇帝的南巡

官方记载中乾隆南巡的缘由有很多,河工、海塘、阅武、观风省情……然而, 良帝对江南文化的向往以及物质层面上对盛世繁华的喜爱,可能是不被记录在文书档案里的重要方面。

历史学家黄仁宇在《中国大历史》里说:“满清的君主之符合中国传统,更超过于前朝本土出生的帝王。”所谓“中国传统”的东西,大都最盛于江南,尤其是苏州。乾隆崇文,苏州文教最盛,印书最精;喜欢诗词书画,苏州オ子大家辈出;喜欢器物文玩,苏州美学鉴赏引领风尚;喜欢听曲,名伶也多是苏州人。

乾隆的日常生活里,苏州印记就更多了。京城之外最重要的宫廷造办机构——苏州织造署就设在盛产丝绸的苏州,内廷服饰在苏州织好锦缎,绣上花纹以后千里迢迢送到北京;把玩或是日用的玉器、漆器、文房用品等也多出苏州工匠之手,或是造办处里的苏州人所制作或是直接来自苏州本地;紫禁城里三大殿铺设的“金砖”产自苏州,颗粒细密,色泽温润,就连紫禁城本身,也是明代时苏州“香山帮”的匠人设计、建造的。

苏作雕工玉器以“小、巧、灵、精”著称。在整块玉石被从中心取走一件碗坯的情况下,苏州工匠用余料琢出了一件微观的江南庭园。摄影/胡锤

◎ 清 带皮青玉月门(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清初,苏州文化对中国的影响已经非常明显,乾隆皇帝无时无刻不处在这种影响的辐射中,他当然是想去实地一看究竟的。此外,还有一个理由,“圣祖”康熙曾六下江南,对于一心想要效法祖父功业的乾隆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诱惑。

御舟经过繁华热闹的浒墅关、闻门、万年桥,到达胥门。宫廷画师徐扬在《乾隆南巡图·驻哔姑苏》中生动地描绘了当时的景象:一对对骑马挎刀的御前侍卫在前开道,九龙曲柄黄华盖下,乾隆帝骑着白马,在御前大臣和带刀侍卫的簇拥下缓辔行进。锣鼓喧天中,接驾的地方官员跪列两旁,观瞻的民众万人空巷。结彩牌坊上书“填街歌舞”,戏台上的戏子拉着“天下太平”的条幅……

《乾隆南巡图》的绘制起于1764年,离皇帝第一次南巡已经过去13年了,可见首次南巡在乾隆心中的地位。画师徐扬是苏州人,因第一次南巡时向皇帝进献画册而被招人宫廷画院。他本是文人出身,入京前为《苏州府志》绘制过当时最为精细的城市地图。1759年,徐扬绘《姑苏繁华图》,把家乡的繁华景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宫廷画师众多,《乾隆南巡图》这样具有特殊意义的大型作品由徐扬担当,苏州在南巡中的分量也就不言自明了。

乾隆热衷美玉,大批苏州工匠选入造办处从事琢玉,精品迭出。现在故宫博物院的三万余玉器,多数为乾隆所藏。

徐扬绘《姑苏繁华图》的同一年,乾隆奉太后二临苏州。这次,太后对生产宫廷华丽衣裳的苏州织造局产生了浓郁的兴趣,和皇帝一起探视了机房。两年后,《姑苏繁华图》绘制完成。今人用传世文献与画中店铺比对,竟极为吻合,这种纪实性方便皇帝不必亲临, 也能在北京欣赏苏州景色。又过了两年,仿佛还嫌不够,乾隆在同样喜爱苏州的太后七十大寿时,于北京万寿寺紫竹院旁仿苏州山塘街修了一条苏州街,尝试实景复制苏州的风貌。

前前后后六下江南,在南巡次数上,乾隆和祖父打了个平手。南巡经停的“站点”并非苏州一家,但苏州确是皇帝最为钟爱的。三十年(1765年)闰二月十八日,在南巡终点杭州,上演了一出“宫斗戏”,皇后乌拉那拉氏剪发,与太后反目。皇帝遭福隆安将皇后提前送回北京,翌日与太后自杭州返程。可即便是如此变故,也并没有让乾隆暂时放下对苏州的情有独钟——二十三日抵达苏州后,皇帝和太后竟然又游玩了六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狮子林、虎丘、石湖、寒山、灵岩山、木渎……皇帝的行迹遍及苏州各知名最致和繁华市肆。乾隆对苏州的喜爱几乎狂热,多次南巡都要故地重游。

1792年,人到耄煮之年的乾隆老得走不出宫苑,他在清漪园(颐和园)万寿北又建了一条苏州街。他实在是太怀念苏州了,和三十年前的初代苏州街一样,这条苏州街仍然是仿自七里山塘。

宫廷样,苏州匠

1752年,乾隆第一次下江南后第二年,宫中出了一件让皇帝有些头痛的琐事。宫廷造办处的刻字玉工朱彩有事请假回籍。

朱彩是苏州人,在十多年前由苏州织造选送入京,手艺精湛。早在1741年,宫廷造办处就拨给朱彩官房居住,享受每月四两钱粮银,每年春秋二季十五两衣服银的待遇。

朱彩在北京最主要的任务是刻制《御制九符》册。玉册需要在平整的玉片上以细长的线条精准地组成海水江崖、流云等图案以及篇幅相当巨大的文字,对玉工的技术和体力要求都很高。好的刻工是相当稀有的,而朱彩则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北京的十多年中,朱彩刻了不止一套玉册,皇帝对他的手艺非常欣赏,甚至两次允许他在玉册上署名落款,在清朝玉工中绝无仅有。不仅如此,皇帝的玉玺也是由朱彩刻字。对于皇帝而言,良匠难得,而苏州玉工请假后一去不回倒是常有的事,难怪朱彩的这次请假就连皇帝都忍不住亲自过问了。

放眼全国,朱彩那样的顶级匠人恐怕只有苏州才能找到。明清时期的苏州城聚集了巨量的人口和财富,充足的原料供应、大批脱离农业生产的劳动力以及富裕阶层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使得苏州出现了大批职业工匠。长期专精使得苏州匠人拥有了远超在农忙之余从事手工业的所谓“农民匠人”的精巧手艺,“苏州制造”由此声名远播。

苏州匠人受宫廷委托制造物品的传统由来已久。清朝在北京设置造办处,宫廷除瓷器和绣品之外的御用品制作、修缮、保养、收蔵等皆由造办处承办,其中不乏苏州匠人供职。乾隆中后期,情况发生变化,大量器物经过宫廷设计样式后,交由苏州州织造制作,甚至器物的修补、做旧工作同样由苏州州本地的匠人承担。苏州俨然成为造办处以外最大的宫廷御用品生产、加工中心。

清初造办处的漆匠主要来自扬州,但漆器的改制、修补却要发到苏州,显示出皇帝对苏州工匠“修旧如旧”或是“修旧如新”能力的信任。

◎ 清 乾隆款剔红百子图圆盒 故宫博物院藏。

“苏州制造”尤以玉器、漆器、澄泥砚的制作最为突出。朱彩所属的玉離行当,苏州自明朝中后期后即为全国中心,宋应星《天工开物》云:“良工虽集京师,巧则推苏郡。”乾隆热衷美玉,大批苏州工匠选入造办处,精品迭出。他甚至知道苏州专诸巷的玉工技艺最精,多次赋诗夸奖:“专诸巷里工匠纷,争出新样无穷尽。”“专诸巷中多妙手,琢磨无事太璞剖。”宫廷对苏州玉雕的需求促使苏州玉雕工艺上更上一层楼。有时候,甚至皇帝和苏州玉工都有个人层面上的合作关系。苏州玉工徐鸣彩就曾经与皇帝合作,由乾隆设计构图、徐鸣彩雕刻的“青玉炼药仙人图山子”将一块青玉籽料凹陷的天然纹理加工成了山洞中仙炼药的图景。

康熙时期,又有“广东匠,苏州样”之说,广东产的器物也学“苏作”而称“广作”。时人纳兰常安评价道:“然苏人善开生面,以逞新奇,粤人为基所得役使,设令舍旧式而创一格,不能也,故苏之巧甲于天下。”从“宫廷样,苏州匠”“广东匠,苏州样”,清初中国物质文化的水平层次,以及苏州文明在全国范围的影响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乾隆漬楚地知道,非得通过这些国内最顶尖的匠人的手笔,才能刻画出他本人以及这个盛世的气象。为了避免像之前的苏州玉工一样不告而别,乾隆特別批复苏州织造给朱彩提供客船,接送他在北京苏州间的往返,并让朱彩在行程中继续雕刻宫廷物件。果然,朱彩在回乡后不久再次踏上了北上之路。根据清宫档案,他至少又在宫廷造办处服务了五年。

看不见的运河

南巡之事,乾隆晚年颇有悔意,认为劳民伤财。其实,下江南本来也不仅是玩乐。乾隆历次南巡都要考察政情,减免税赋。士大夫是皇帝试图产生影响的对象,鼓励士子进献诗赋,开特科考试,抑或是对文坛领袖恩宠赏赐,都牵扯着江南文人的进退与风气。南巡给当地带来了一些客观的影响,比如疏通运河、修缮御道、市政工程等。地方官员们希望把最好的东西呈献给皇帝,则促进了不少文化发展。比如戏曲方面,乾隆要求“南巡时须演新剧”,刺激了创作,街上戏台演剧不绝,也颇有宫廷戏下民间的作用。

乾隆所到之处,多留下御诗、御笔,至今都是当地景观可加利用的资源。南巡期间种种逸事最为苏州人所乐道。今日苏州许多点心都自称与乾隆颇有渊源,实则故事老套,说乾隆微服私访偶遇,大为赞赏之类——皇帝倒成了什么都吃的民间美食家。最终,爱看戏的乾隆也难逃被写成戏的命运,清朝时就有佚名作家创作了颇具野史风味的小说《乾隆游江南》,清亡后各种舞台剧、电影、电视剧的戏说更是不绝。似乎高高在上的皇权和江南“温柔乡”之间的冲突与张力,总能引起人们无限的兴趣和想象。

◎ 清 浅绿色缎绣博古花卉纹女棉袍 故宫博物院藏

借由运河勾连,北方的政治中心和江南的经济文化中心结成了奇妙的命运共同体。文化是苏州和京城之间看不见的运河。早在16世纪,苏州已经显现出强大的风气引领能力,以苏州为代表的江南文化强烈地吸引着乾隆这样的北方统治者,来自宫廷的欣赏则进一步推动了苏州文化的影响。

乾隆喜欢吃苏州菜,南巡时带回不少苏州厨子,最有名的当属苏州织造普福的家厨张东官。乾隆的每日膳单中第一道菜必署名为张东官,即便是居住在圆明园和避暑山庄等地时,也要带上张东官备膳。因为皇帝的喜爱,整个宫廷都开始“苏化”,皇宫中甚至设有专门的苏州厨房一苏造(灶)铺,专营苏州菜,诸如苏造肉、苏造肘子、苏造肠、苏造丸子等。

苏、杭、宁三大织造署中,苏州以缂丝、刺绣工艺最精。故宫所藏成衣、袍料、匹料、绦带、活计以及织绣画中多有苏州织造所成产品。

◎ 清 色缂丝梅花鸟图面象牙雕八仙图柄团扇 故宫博物院藏

与朱彩不同,皇帝对张东官颇为温情。1784年,乾隆最后一次南巡,七十多岁的张东官腿脚已不灵便,被恩准乘马随行。行至苏州灵岩寺行宫,皇帝向苏州织造下旨:“膳房做膳、苏州厨役张东官,因他年迈,腰腿疼痛,不能随往应艺。万岁爷驾幸苏州之日,就让张东官家去,不用随往杭州。回銮之日,亦不必叫张东官随往京去。”一代名厨得以善终。张东官的拿手菜苏造肉后来流入民间,穷苦人吃不起,便将其制作手法用到了便宜的猪内脏上,再就上火烧,便是今天北京名吃——卤煮火烧。

吃食之外,乾隆对苏州景色的仿写也是颇为有趣的一例。1751年乾隆首次巡时,曾两度游览寒山千尺雪。回京后,“独爱吴之寒山千尺雪”的皇帝旋即在西苑南海的淑清院仿建,取其假山乔木之形似,然而此景“乏天然”之趣使乾座颇感遗憾。同年秋,乾隆驻跸热河,发现避暑山庄内有一溪“飞流漱峡,盈科不已”,于是又“作室其侧”,以千尺雪命名。山庄“千尺雪”固然“天然之趣足矣”,但皇帝又嫌它缺乏“松石古意”相衬。次年春,乾隆驻跸盘山静寄山庄时又发现一处山水极似寒山,三命临水建筑。等到冬天再次驻跸时,庐屋竣工,窗外山泉交汇,奔流于石罅,激起白浪如雪,皇帝兴奋地赞叹:“寒山千尺雪固在是间!”意犹未尽的乾隆将四处“干尺雪”分别绘图,合装分贮。干尺雪外,皇家风景对苏州的模仿还有很多,在园林方面更是不胜枚举,可以说是“北漂”的江南。

江南园林建筑可以搬进宫廷,气候植被却难以复制。宁寿宫花园里这座从整体形制到细部构建都以梅花为题的碧螺亭,正式对江南冬景的仿写。

时至今日,运河南北苏州、北京的文化互动似乎减弱了,人们能想起来的关联,除了文物古迹,或只停留在味觉上——诸如京、苏“稻香村”正统之争。近代以来种种变局,颠覆了古代中国的文化地理。世人瞩目的焦点从苏州移到了东边不远,曾经只是苏州外港的上海。今日人们时常论及的不再是北京与苏州,而是北京与上海,甚至连苏州的规划也反复强调如何和上海对接。

从苏州到上海,与其说是苏州的衰落,不如说是苏州的再生。一个同样说吴语的地方接收了苏州的经济基础、雅致时尚、匠人精神,并延续了历史上南北文化对流的过程。盛时的苏州,不仅是那些被锁在故宫深院或是博物馆玻璃柜里的老古董,它也发生在日常的话语里、物件里、民间记忆里。乾隆的苏州不是悄无声息了,因为那些盛世里的气象,早已积淀为中国人文化基因的一部分而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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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摘自于《地道风物 苏州》

原标题:《乾隆的苏州:从江南到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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