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追妻火葬场手撕绿茶甜到爆的睡前小短文？

（完结）

黎笑笑给影帝贺沥舟当了三年助理兼地下恋人，

　　为了掩人耳目，她剪了短短的头发，整日以男生的样子装扮，

　　换来的却是他在综艺中对女星乔嫣的当众表白。

　　…

　　醒悟自己这几年的深情都喂了狗，她很快辞职，从他身边消失。

　　几年后再见面，她一袭长裙风姿绰约，身边还牵着个可爱的小姑娘。

　　…

　　贺沥舟红着眼睛上前，嘴唇都在抖：

　　“笑笑，这是我们的女儿对不对？当年你因为怀孕才离开我…”

　　…

　　下一秒，却见一个黑衣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弯腰把叫着’爸爸‘的小丫头抱起来，

　　一大一小两张精致的面孔上，都长着相似的桃花眼。

　　…

　　男子面容俊逸，身形颀长，淡淡扫了眼贺沥舟，他清冷的面容上泛起讥诮：

　　“好久不见，你自作多情的本事见长啊？”

　　*

　　新锐导演莘烨第一步作品就斩落无数大奖，之后更是因为外形和身家备受瞩目，

　　但就是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却从未有过绯闻，

　　之后人们才知道，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女人的归来。

　　…

第1章 . 初遇 像一只在雨中迷途的鸟

　　入了秋以后，天气渐渐转凉，街道上黄叶飘散，难免让人有种寂寥之感，但在C市关山机场的航站楼内，此时却是热闹无比的。

　　大批粉丝举着灯牌，正在翘首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中午十二点整，从vip通道内缓缓走出一批人来，正中间穿着黑衣，带着黑色口罩和帽子的高大男子格外的引人注目，正是当红男星贺沥舟。

　　“沥舟崽！妈妈爱你！”

　　“沥舟沥舟尽情飞，沥舟迷紧相随！”

　　粉丝们纷纷尖叫，潮水似的向前涌去。

　　苏小糖和闺蜜是翘班过来追星的，她原本在后排，阴差阳错被挤到最前方的位置，一抬眼就看见爱豆朝自己走来，瞬间就高兴疯了。

　　“沥舟哥你怎么又瘦了！不许减肥！一定要好好吃饭！”

　　苏小糖一边尖叫，一边疯狂拍照，许是太过于激动的原因，她的脚下不稳，向前踉跄了一下。

　　有个男保镖皱着眉看过来，苏小糖正要解释，下一秒却被那保镖猛地推了出去，她只来得及‘诶呦’了一声，便摔倒在地上。

　　后面的人仍旧在不停地挤，眼看要被踩到，苏小糖吓到动不了，危机时刻，有一个人伸手将她拽了起来。

　　是个蛮瘦小的男生。

　　男生头发很短，最小号的卫衣在他身上都显得宽松，口罩将那巴掌大的脸颊遮住，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漂亮的眸子。

　　“你是黎黎吧？沥舟哥的助理！谢谢你帮了我！”

　　苏小糖眼睛亮了亮，又忙不迭地道谢。

　　“没关系的，以后要小心一些呀。”

　　这个叫‘黎黎’的男生笑了笑，音色很温柔。

　　前方贺沥舟稍停了脚步，不耐烦似的侧了下脸，男生急忙跟了上去。

　　来接机的粉丝太多，场面有些混乱，贺沥舟在簇拥中疾步走出机场上了车，人群才终于散尽。

　　苏小糖开始猛拍闺蜜肩膀：“你刚刚看到没？沥舟哥的保镖真的好凶，幸亏还有个温柔的助理小哥哥救了我。”

　　闺蜜语气神秘：“你是说黎黎吗？告诉你个秘密，黎黎其实是个女孩子！”

　　“真的啊？”

　　“千真万确，老粉都知道的，她很早就跟着沥舟哥了，后来沥舟哥红了，估计是为了避嫌，才让她剪短头发，扮成男生的样子。”

　　“那你说，沥舟哥会不会和她是情侣关系？默默无闻小助理和大明星之间的爱情，磕到了磕到了！而且黎黎蛮清秀的，长发一定好看。”

　　苏小糖并不是贺沥舟的女友粉，所以非常流畅地磕起CP来。

　　闺蜜却摇摇头：“真的爱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让她受这种委屈？女孩子最青春美丽的年纪，剪了那么丑的短发，天天扮成男人，不能化妆，不能穿好看的裙子，那得多憋屈啊。”

　　苏小糖也有些下头：“那或许是黎黎暗恋沥舟哥，自愿这样做呢？”

　　“单方面的付出…很卑微，她迟早会累的。”

　　…

　　黎笑笑上车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帽子被挤掉了。

　　虽然已经剪短发三年，但她还是不怎么适应，有时候深夜半梦半醒间，她触碰到自己的头发，还是会被那尖刺般陌生的触感吓到。

　　保姆车上开了暖气，但下意识的，她还是拽了帽衫的帽子戴上。

　　四面的窗帘都拉着，车内光线昏暗，贺沥舟懒洋洋靠着椅背，随手将墨镜扔过来：“你什么毛病，脑袋冷啊？”

　　黎笑笑‘嗯’了一声，将他的墨镜收好，又顺手叠起一旁的外套，车子开动起来，她刚想去系安全带，不留神被男人扯着手臂一拽———

　　“小乖，我现在特别想念咱们家乡的辣藕和卤煮，可惜这边没什么正宗的，这些天一直出差，吃不好睡不好，真心烦。”

　　贺沥舟的半边脸颊沉在光影中，眯着眼睛笑道。

　　他实在是个极好看的男人，五官精致舒展，没有一处不合理的地方，即便是处于这样悠闲的状态中，也像周身在闪着光似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快速蹿红，在这诺大的娱乐圈中取得举足轻重的的位，并于去年成功转型成演员，获奖无数，一时风头更劲。

　　黎笑笑与贺沥舟相识六年，二人高中就在同一所学校，而她那时有些自卑，只因他一句‘其实你还蛮可爱’的称赞，便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

　　贺沥舟出身富商家庭，但他对继承家业并没有什么兴趣，后来他与家庭决裂，选择出来当艺人，最困难的时期，都是黎笑笑陪着他一起走过来的。

　　他叫她‘小乖’，时时刻刻让她陪伴在身边，这么多年来，爱他已经变成黎笑笑的一种习惯。

　　但最近却不知怎么了，她内心总有些空落落的。

　　想起那个打人的保镖，黎笑笑的目光沉了沉：“你刚刚看到了吧？那保镖实在太过分，仗着身强力壮欺负粉丝，必须尽快辞退他。”

　　贺沥舟笑了笑：“这种事你不用操心，下午敏语姐就过来了，她是专业的，叫她处理就好，对了，你记得和她处好关系，别再起冲突，知道吗？”

　　邹敏语是星球娱乐董事长的女儿，一年前贺沥舟加入星球娱乐，便是她极力促成的，之后她更是亲自担任他的经纪人。

　　对于贺沥舟的一切行为，邹敏语还算纵容，她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黎笑笑退出核心团队，只做处理杂事的生活助理。

　　理由是要公私分明，提高员工整体素质。

　　而在此之前，贺沥舟所有的演艺事宜都是黎笑笑在洽谈，她虽然大学学得是汉语言文学，但也成功给贺沥舟争取来很多资源。

　　娱乐圈这一行业，很多人都是中途转业过来的，所谓专业度的问题，只不过是邹敏语在趁机打压人罢了。

　　但贺沥舟却答应了她的要求。

　　想起这些往事，黎笑笑始终有些不舒服，她转头看着他：“你应该清楚，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故意针对我。”

　　贺沥舟却皱起眉：“又在吃醋？我跟你说过，我和敏语姐只是同事关系，她只是对待工作太认真，并不会故意针对哪个人，是你想多了。”

　　这么说着，他也觉得话重了些，便抬手摘掉了她的帽子。

　　修长手指抚过她短短的黑发，贺沥舟和缓了语气：“头发长了些，看着就有点儿不像男生了，抽时间我替你修剪一下。”

　　外头人声渐沸，是下榻的酒店到了，后面跟车的保镖走下来围成一圈，这才小心翼翼打开车门。

　　闪光灯夹杂着尖叫声猛地闯进来———

　　黎笑笑下意识往里面缩了一下，下一秒，贺沥舟拉起她的帽子替她戴好，临下车前，男人转头冲她眨了下眼睛，笑容中带着些许的孩子气。

　　顺着光洁的车玻璃，黎笑笑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子，那影子瘦弱苍白，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有些滑稽。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如今在贺沥舟的工作人员团队中，黎笑笑所处的位置其实比较尴尬，论资历，她是最元老的那一个，但职位却并不高。

　　跑腿之类的琐事不太适合交给她，决策的事情她又不能参与，只能跟在贺沥舟身边，替他拿拿东西，基本上可有可无，处于被边缘化的状态。

　　每次有新人过来，都免不了议论一番她的背景，娱乐圈这个行当里的人，趋炎附势是常态，自然没人愿意与她交朋友。

　　但这些困顿与孤独，她是没办法跟贺沥舟讲的。

　　被无数人喜爱着，他的世界五光十色，充满亮丽的风景，他不会理解，也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而她却只能居于他的影子中，过着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对于两个人的感情守口如瓶，燃烧自己的爱意取笑笑。

　　…

　　贺沥舟这次来C市出差，是为了参加一场国内电影节开幕活动。

　　自从上个月获得了亚洲电影节最佳新人奖后，他便获得了电影圈的认可，人气更是稳步攀升。

　　面对众多邀约，贺沥舟并没有拒绝，他精力向来充沛，又喜欢站在聚光灯之下，这样光鲜而忙碌的生活，他过得很惬意。

　　进了酒店房间后，妆发师和助理便开始忙前忙后，黎笑笑插不上手，便索性走了出来。

　　她还惦记着贺沥舟想吃辣藕和卤煮，直接上网搜索，打车去最有名的那家店铺，又在冷风中排了一个小时的队，这才买到。

　　返程的时候，她特地用保温桶装了食物，来到活动场地附近，刚要给贺沥舟身边的助理打电话，询问他们具体在哪儿，前面忽然来了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她认出这中年人是之前在机场推人的保镖，但并不想打招呼，因此面无表情的准备绕过去———

　　“黎助理。”那保镖却阴沉沉开了口。

　　“有事吗？”黎笑笑看着他。

　　“听说是你向公司告发了我？现在害我丢了工作，你自己说说看吧，应该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那保镖冷冷地说着，同时迈步向前，目光中渐渐露出狠意。

　　二人此时身处狭窄的小巷，黎笑笑心里清楚，怕是有人说了什么，所以这保镖才特地过来堵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处都雾蒙蒙的，淅淅沥沥的秋雨下着。

　　黎笑笑一手撑伞，透过雨幕向前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一个黑衣男人也拐进了这小巷中。

　　“哥，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惊喜，快步迎了上去，像一只在雨中迷途的鸟，直直撞到男人黑色的雨伞之下，仰头望过去时，目光中已然带了祈求。

　　身后的保镖仍旧半信半疑的向前逼近。

　　黎笑笑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她那缀着樱花图案的淡紫色折叠伞，就那么突兀地滑落在雨中，预料中的落地声却并未响起。

　　下意识的，她抬头望了过去。

　　陌生男人漂亮的双眸盯视着她，修长手臂只微微伸展，随手便接住了那即将掉落的雨伞。

　　良久之后，他才微抬下颌，淡淡的‘嗯’了一声。

　　说道：“知道你在这边工作，就过来看看。”

　　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却愿意这样帮她，黎笑笑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涌起一阵感激，觉得这男人一定是个好人。

　　黑色的大伞向下倾斜，雨幕被隔绝在外，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渐密，眼前暗了暗，她才发现自己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别动。”男人偏头夹着伞柄，单手解了他自己大衣外的围巾。

　　睫毛低垂着，他将那男式羊毛围巾绕在了她的脖子上，稍加调整，带着流苏穗子的下摆刚刚好遮在她胸口的位置。

　　那里刚刚被雨淋湿，隐约能显现出她原本的身型。

第2章 . 红毯 特定的某人

　　雨仍旧在下，细密的雨滴连成一条条银丝似的长线，将天地连通，最终汇聚着成薄薄的积水，在道路上泛起层层波澜。

　　“谢…谢谢你。”黎笑笑一瞬间有些窘迫。

　　男人身上有种清冽的植物气息，与雨天潮湿的空气结合起来，让人仿佛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幽深丛林。

　　他的手指是修长苍白的，指甲修剪得很短，看起来像是艺术作品而非人体部位，重新握回伞柄之后，他将黑伞略微抬起，视线往她身后看去。

　　眼看那保镖不甘心的转身离开，男人才又‘嗯’了一声。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不用谢。”

　　“那先生，这个围巾…”

　　天色将暗，黎笑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左右为难。

　　她衣服湿了，现在很需要这条围巾遮羞，但又觉得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不好，尤其二人才第一次见面。

　　但这时前方有一辆车子驶了过来，缓慢停下。

　　男人只是将折叠伞递还给她，便直接收起黑伞，长柄伞尖在地上微磕两下，抖落了上面的雨水，而后上车离去。

　　橙黄色车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继而消失不见，黎笑笑站在原地看着，她若有所思的重新撑起伞，然后接听了一个电话。

　　“好，我马上回去。”她挂断电话，转身加快脚步。

　　…

　　“刚刚那男生…你认识？是不是逃课出来追星的初中生啊？怎么背影看着弱不禁风的，现在的孩子不是营养很好吗？”

　　雨刮器不停左右摇摆着，发出机械而单调的声音，贺繁森边开车边扫了眼后视镜，有些好奇地问道。

　　“专心看路。”莘烨坐在后座上皱了下眉。

　　顿了顿，他才又说：“那是个小姑娘，成年人。”

　　出了小巷之后，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口便利店的门前，有个男的正气急败坏地抽着烟，看着面目不善的样子。

　　莘烨侧头看着窗外：“你先停一下车，稍等我几分钟。”

　　“你又要干什么去？陈助理都打电话催三次了，这个电影节你到底要不要参加，莘导，莘总，您给个准话行不…”

　　贺繁森还在唠叨中，转头才发现后座没了人。

　　高大的男人撑起黑伞，径直走入雨幕中，夜风让他黑色大衣衣摆飘摇，走近便利店门口后，他这才与那抽烟的壮汉攀谈起来。

　　贺繁森降下车窗，兴致勃勃地瞅着。

　　不消片刻，那看似平和的交谈场面便发生了改变，黑色的大伞向下，遮蔽了大片空间———伞面再抬起时，壮汉忽然弯下腰去，在路人的目光中跪倒在地。

　　垂眸盯视几秒之后，莘烨大步走回来，收伞，上车。

　　抽了张消毒湿巾，他仔细擦了擦手。

　　见贺繁森从驾驶座上转头，他才漫不经心道：“放心吧，没把那人怎么样，只是卸了他的腕子又接好而已，就算是给个警告。”

　　贺繁森似笑非笑：“诶，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从不管闲事呢？”

　　外面黑色的大衣沾了雨水，莘烨随手脱下来放在一旁，里面是一件半高领深色毛衫。

　　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会儿思索了几秒。

　　才说：“既然帮了忙，就要帮到底，小姑娘看着不像是坏人，一定是那男的图谋不轨，想找她麻烦。”

　　…

　　黎笑笑到了活动现场后，贺沥舟已经走完了红毯，他在专属休息室内等待着内场活动的开始，而他的经纪人邹敏语，此刻正沉着脸站在门外。

　　黎笑笑走过来时，其余的几个助理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也只当是看不见，淡声问道：“邹副总，你找我？”

　　邹敏语眉头紧簇：“黎助理，我看你是元老级别的员工，总不愿意多说你，但你也别太过分，工作时间忽然玩儿失踪，你不解释一下原因么？”

　　除了是贺沥舟的经纪人，邹敏语还是星球娱乐企划部的副总，虽然身居高位，但她其实很年轻，才25岁。

　　她的姿色中上，但胜在会打扮，妆容淡而精致，衣服特意挑选了淡色系的过贺大牌，奢侈的同时又保持低调，颇有种人淡如菊的高雅气质。

　　但黎笑笑觉得，这位副总身上始终带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包括她对下属的严苛，也都掺杂了很多个人的情绪，像是在发泄不满。

　　黎笑笑并不怕邹敏语，在她看来，人人都是平等的，下属为什么非要对领导卑躬屈膝？

　　她只是心平气和地解释：“我没有一声不吭玩儿消失，贺沥舟想吃卤煮，所以我替他去买了，走之前，我也跟小丁和小阮她们打过招呼。”

　　“丁助理和阮助理并不是你的上级，你为什么要和她们打招呼？”

　　“因为你曾经明确说过，不希望我直接给你打电话，因为我级别不够。”

　　“黎助理，我希望你摆正态度，而不是狡辩。”

　　邹敏语的声音虽不大，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会让人难堪，又或许她本身的意图就是如此。

　　这一番对话下来，黎笑笑渐渐心头火起。

　　这样的冲突几乎每隔几天就要上演，所以贺沥舟才会特意叮嘱，让她和邹敏语搞好关系，从前为了不让他为难，她都照做了。

　　但最近开始，她渐渐不再想忍耐。

　　耳边听着休息室内的打游戏的声音，黎笑笑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你这么费劲心机打压我，架空我在团队内的职位，就是为了可以找各种理由来羞辱我？邹副总，你的目的虽然达到了，但手段未免卑鄙了些。”

　　邹敏语脸色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笑笑笑了笑：“不好意思，你不是我上级，你的团队早将我剔除在外，所以我只是单独受雇于贺沥舟，来去也不用受你管教。”

　　走廊内人声嘈杂。

　　下一秒，休息室的门被打开，贺沥舟摘掉了半边耳机，皱眉道：“小乖，你不要再吵了，跟我进来。”

　　见黎笑笑并没有动，他才又笑了一声：“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非要吃那卤煮，你也是个实心眼，怎么非要跑大老远去买？”

　　男人俊美侧颜上闪过白织灯的光影，他的语气满不在乎，并不把两个女人的争吵放在眼中。

　　随意安抚几句后，贺沥舟便和邹敏语一起去隔壁拜访老艺术家周丛颖。

　　黎笑笑坐在那空旷的休息室内，疲惫地抬手按了下眉心。

　　这室内其实根本就不隔音，门板子很薄，所以刚刚她和邹敏语的争吵，贺沥舟早就听到了，如果不是她出言反抗了邹敏语，想必他也不会出来阻止。

　　在他看来，她的所有隐忍都是理所当然的。

　　墙上的电视屏幕内实时转播着前方红毯的画面，一个个穿着华服的演艺圈人士们依次款款走上前来，签名后，接受主持人的访谈。

　　黎笑笑原本只是瞟了一眼，忽然睁大眼睛。

　　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男子缓步走上红毯，镜头聚焦，将他的面容展现在屏幕之上。

　　小雨仍旧在淅淅沥沥下着，他手中的黑伞破开雨势，气质淡漠而又沉稳，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让我们热烈欢迎，青年导演莘烨———他是金秋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最年轻的得主，同时也是位成功的企业家，多重身份之下，不变的是他对待工作的热忱之心！”

　　主持人的声音将黎笑笑拉回现实。

　　这些年一直在围着贺沥舟打转，她很少有精力注意其他，虽然知道莘烨这个人，却不知他的具体长相。

　　在她的印象中，这样鼎鼎大名的导演，至少是个满面沧桑的中年男子，而不该这样年轻，也不该如此的好看。

　　是的，她只能用‘好看’来形容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便觉得自己的审美被拓宽了，而在从前，她的眼里只容得下贺沥舟这类帅气阳光的男子。

　　许是因为围栏外的粉丝们叫得太激动，摄像师索性将摄影机伸入伞下，近距离捕捉男人的面部细节。

　　这其实是很冒犯的一种行为，但莘烨并没有选择回避，他只是皱皱眉，直直地盯视着镜头，一直盯到那摄影师讪讪向后退去。

　　看着屏幕上男人深邃黑眸，黎笑笑忽然想起来，他的围巾她还没有还回去，于是便从包里取了出来。

　　“这男式围巾是哪儿来的？”背后忽然有人说话。

　　她回过头去，才发现贺沥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弯腰拿过她手上的围巾，贺沥舟端详了一会儿，脸色顿时不好了：“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围巾，你老实说，这是哪个男人的？”

　　虽然常常会忽略她的感受，但贺沥舟对她的占有欲却很足。

　　像极了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染指，他瞬间怒了：“一定是哪个男的故意勾搭你，是不是？你告诉我是谁，我找他算账去！”

　　黎笑笑倒笑了：“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有谁会把我当成女生？”

　　大屏幕的转播中，莘烨已经签名完毕。

　　主持人递上话筒：“莘导，您在当导演的同时，也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听说这是迫于家族压力，而您真正热爱的是电影事业，是这样的吗？”

　　莘烨：“我不想回答无关的事情。”

　　主持人只好又问：“那么聊聊您的新电影可以吗？孽夜这部影片，着重刻画了叶冉这个女杀手角色，而她的形象又有别于传统的蛇蝎美人，是普通而瘦弱的，这里面是有什么深意吗？”

　　莘烨这才淡淡解答道：“没什么深意，就是为了制造戏剧冲突，顺便也想告诉观众，不要凭借外貌来判断…”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停顿了几秒。

　　主持人连续提醒两遍。

　　男人淡漠的面颊上才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摇头笑道：“抱歉，我只是想说，不要凭借外貌来判断一个人的内在，尤其是陌生人———

　　但我刚刚又想，面对特定的某个人时，这似乎很难完成，人毕竟是□□凡胎，有时候，感性会摧毁理性。”

　　这是他走上红毯以来第一次笑。

　　女主持人不自觉红了下脸：“那你遇到这个‘特定的某人’了吗？”

　　这段对话似乎是有什么深意，黎笑笑凝神去听，不自觉发起呆来。

　　贺沥舟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啦，围巾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咋俩谁都别再提起，你不是给我买卤煮了吗？拿过来我尝尝。”

　　虽然表面不在乎，但贺沥舟其实很喜欢黎笑笑为他付出，他觉得这是她爱意的体现，因此格外满意。

　　黎笑笑却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她的唇角微红，显然是被辣到了，倒显得皮肤更加白皙透亮：“没有了，刚刚都被我吃掉了。”

　　她瞟了他一眼，重新将视线投回大屏幕———

　　闪光灯此起彼伏。

　　主持人：“那你遇到这个‘特定的某人’了吗？”

　　坦然地面对着镜头，莘烨点点头：“不久前遇到了。”

第3章 . 监控 并不惧怕这样的他

　　休息室内灯光明亮，明明是两个人的空间，却像是横插进来第三个人。

　　贺沥舟也注意到了大屏幕中人的存在。

　　“你很喜欢这位莘导？”随手关了电视，他拉了张凳子坐下：“以后有机会合作的话，我替你找他要个签名。”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她：“小乖，说话。”

　　黎笑笑却并不喜欢这种目光。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从不追星。”

　　“那就好，莘烨这个人很不简单，他家世代经商，和我家多少还沾着点儿远亲…”

　　贺沥舟站起身穿好西装外套，兴致勃勃给她科普起来：“我俩遭遇相同，家里都管得很严，但他可比我疯多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如今连他爸妈都惧着他几分。”

　　黎笑笑其实很难想象，莘烨这样沉稳的人，会有‘疯’的那一面，但人都是有两面性的。

　　她想起之前找他求助，男人一手撑伞，目光向她身后警告似的一瞥，直接将那保镖吓退，而他身上一瞬间出现的冷厉，又如冬日刺骨的寒风，让人不敢接近。

　　但很奇怪，她并不惧怕这样的他。

　　休息室内电压不稳，灯光闪烁了一下。

　　她想起什么来：“对了，那个推人的保镖后来怎么处置了？”

　　贺沥舟随意道：“我跟敏语姐说了一声，她直接就把那保镖开除了。”

　　黎笑笑‘嗯’了一声：“那她还有没有跟那保镖说过什么？比如告诉他…是我告发他推粉丝，也是我建议将他开除的？”

　　“你又在猜疑什么？”贺沥舟却笑了：“大家工作那么忙，哪儿还有闲心去勾心斗角？又不是在演宫斗剧。”

　　正说着呢，休息室门又被敲响，邹敏语走进来通知贺沥舟，让他五分钟后去参加颁奖礼。

　　之后她才看向黎笑笑，十分诚挚地道歉：“小笑笑，刚刚实在是对不起，我也是太心急了些，想着你勉强也算是个女生，独自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危险。”

　　这句话的重点是‘你勉强也算是个女生’。

　　黎笑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她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勉强也算是个女生，但即便这样，也得到了你得不到的人，与其阴阳怪气，你不妨找找自己的原因。”

　　想不到她就这样把话挑明了，邹敏语愣了愣。

　　“小乖，你…”贺沥舟也听出了不对劲。

　　“不要叫我小乖，我不是小猫，不是小狗，也不是你的宠物。”黎笑笑面色冷淡，从他手里拿回那条男式围巾，她直接出了门。

　　…

　　“小笑笑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去跟她解释。”邹敏语想要追出去。

　　“算了。”贺沥舟皱眉：“她就是太任性了，你别在意。”

　　“我没有在意啊。”邹敏语摇摇头。

　　她又说：“我就是担心你，其实工作和感情是应该分开的，以前我劝你你总不听，你都忙成这样了，小笑笑还不知道心疼你，每天找借口跟你吵架，这么长久下去，你身体和心理都会吃不消。”

　　她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即便在此刻与贺沥舟独处一个室内，也丝毫没有逾越的举动，反倒保持了三步距离，语气中只带着对朋友的关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贺沥舟才对邹敏语没什么戒心。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理所当然认为邹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而一想起黎笑笑对邹敏语的误解，他就觉得头疼，又觉得是自己太娇纵了黎笑笑，这才让事情变成这样。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他走到窗边，沉默了一会问道。

　　“星球娱乐总部需要一个前台接待，我可以介绍她过去，这样你们两个既可以天天见面，又不会因为距离太近而吵架，她也不会干扰你的生活…”

　　“不行，她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贺沥舟斩钉截铁拒绝道。

　　邹敏语抿抿唇：“那不如，对她小施惩戒，让她知道你不是非她不可，产生危机感之后，她一定就会加倍讨好你，不敢对你发脾气。”

　　这些话倒暗合了贺沥舟的心意，他骨子里就是大男子主义的，认为女子需要‘驯服’，而男人是天，不可少了尊严。

　　他只是对‘惩戒’这二字不满：“我从不打女人。”

　　邹敏语便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心理上的‘惩戒’，你现在已经是实力派演员，话题度却还欠佳了一些，不妨就顺应一下CP粉的心意。”

　　贺沥舟沉吟不语，片刻后才问：“你是让我跟别的女演员去炒CP？”

　　邹敏语点头：“对，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

　　莘烨从红毯上下来后，就看见贺繁森正百无聊赖的在休息区抽烟。

　　贺繁森的职业是摄影师，早年间他流窜在各个剧组打零工，每次只能做些诸如举打光板之类的零活儿，才华受到极大的压抑，索性遇到了莘烨这个伯乐。

　　后来贺繁森成了莘烨电影的御用摄影师，二人因此成为了朋友，莘烨又是个不喜张扬的人，出门很少带助理，贺繁森就总充当他的司机。

　　这会儿两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

　　贺繁森盯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对了，我刚刚好像看见那个小男生了，就是你之前‘帮忙帮到底’的那个。”

　　他说这话时，注意观察着莘烨的表情。

　　片刻后又失望：“诶，莘导，你怎么没反应啊？”

　　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似的，莘烨皱了下眉，而后接起一个电话来。

　　“叶老师您好…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届大学生电影节您是评委会主席，我肯定要来捧场…没关系的，改日我去拜访您。”

　　贺繁森还不死心：“那小男生是贺沥舟的助理诶，就是在金鹿电影节获得最佳新人演员奖的贺沥舟，而且这贺沥舟的经纪人还蛮厉害，在走廊就开始骂人了。”

　　“骂谁？”莘烨挂断电话，淡淡地问。

　　贺繁森笑了：“当然是骂那小男生啊，不过那小男生也还嘴了，基本没怎么吃亏，但当时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啊…”

　　贺繁森‘啧’了一声：“总让我感觉是情敌之间在争风吃醋。”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还想要继续聊这话题，可惜莘烨却不怎么理会他了。

　　前方忽然有个身影一闪而过，鬼鬼祟祟往僻静的场馆后门处走去。

　　贺繁森奇道：“那不是之前被你教训的男人吗？”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莘烨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已经跟了过去。

　　贺繁森‘诶’了一声，也只好加快脚步。

　　…

　　邹敏语见到那垂头丧气的保镖时，内心的鄙夷与火气就已经压抑不住。

　　但她还是极力忍着：“不是让你去教训一下黎笑笑吗？她到底还是个女生，又那么瘦，怎么还能把你搞得这么狼狈？”

　　这保镖名叫陈明峰，因为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一开始就在影视城当武替，后来看保镖工资高，才来应聘。

　　此时他咬了咬牙：“不是我不想教训她，是中途出了差错！有个男人忽然出现帮了她，我手腕子都差点儿被废了！”

　　“出现了一个男人帮她？”邹敏语沉思片刻，喃喃道：“不应该啊，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贺沥舟身上，身边根本没有朋友的。”

　　陈明峰却有些迫不及待：“邹副总，你可是承诺过的，只要我去教训了黎助理，你就替我在星球娱乐内部找一份工作，现在能兑现诺言吗？”

　　邹敏语反问他：“那你教训她了吗？我交给你的事情你都没完成，还好意思跟我提要求？”

　　“那你要我怎么做？”陈明峰有些不耐烦。

　　邹敏语挑挑眉：“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你能完成，我一样不计前嫌兑现承诺，还会给你翻倍的工资。”

　　“不行，我不会再接近她了，除非我不要命了！”陈明峰捂了捂手腕。

　　他忽然发起狠来：“我不管，反正你要给我找工作，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陈明峰说着，就开始步步逼近。

　　这边气氛逐渐紧张，眼看就要爆发冲突，而在不远处的拐角处，却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

　　贺繁森手里拿着烟，低声说道：“看来那‘小男生’的名字是叫黎笑笑，也不知道贺沥舟这经纪人和她有什么仇怨，居然找人来害她。”

　　此时雨已经停止，地面上的积水缓缓汇聚，在下水道的入口处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莘烨盯着一颗冷风中飘摇的小树，一时没有说话。

　　贺繁森又笑：“你要不去劝个架吧？好歹那经纪人也是女的，被爆揍一顿会很惨。”

　　莘烨的目光在他脸上巡视片刻：“哦，那你去吧。”

　　贺繁森：“…”

　　邹敏语那边却已经迅速控制了局面，也不知她对那陈明峰低声说了句什么，那魁梧的男人只能悻悻离开。

　　轻蔑地笑了笑，邹敏语继续站在原地，淡定的与朋友通话。

　　“我最近挺好的，计划也快成功了…你知道的，那个黎笑笑一直都是我接近阿沥舟的阻碍，而且她宁愿扮成男生也守在阿沥舟身边，并不好对付。”

　　“阿沥舟的占有欲很强，所以我不会让两人太快分手，那样他会对她旧情难忘，我想要他们互相猜疑，在争吵中耗尽感情，过几天阿沥舟会在综艺里对一个女艺人表白，这就是争吵的开端。”

　　“…嗯，你放心，阿沥舟很信任我的，他其实已经对黎笑笑产生了不满，觉得她很不懂事，他只把她当玩具，亏她还傻呵呵一心奉献。”

　　她边说着，边转身往场馆里面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机械的响声。

　　拐角处，贺繁森松了口气：“我去，这女人的心思也太歹毒了些，我都替那黎助理感到心悸，可惜没有联系方式，不然就通知她一声了。”

　　他这人心肠还挺热，因此格外愤慨。

　　室外还挺冷的，一阵风吹过来，贺繁森缩了缩脖子：“诶，老莘，你那围巾可是你恩师送给你的，就这么送给别人行吗？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回来…”

　　他独自叨叨的说了半天，这会儿莘烨才总算回应。

　　男人思忖了几秒：“刚刚那经纪人站立的位置，头顶有一个摄像头，可以很清晰的记录下刚才的画面和声音，你去把那监控视频找出来吧。”

　　贺繁森眨眨眼：“然后呢？”

　　莘烨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拿给我。”

第4章 . 礼物 那个贺沥舟配不上你

　　当晚的颁奖礼上，贺沥舟同时揽获最佳新人与最佳男主两项大奖。

　　他在万众瞩目中上台领奖，接受如潮的掌声与粉丝们的爱慕，自然便不会再记得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与黎笑笑之前的争执也早就抛之脑后。

　　黎笑笑再与他见面时，是第二天下午。

　　顶楼酒店套房内光线昏暗，所有的窗帘都紧紧地关闭着，主卧的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地板上则胡乱扔着男人的衣物。

　　黎笑笑弯腰把衣服都捡起来，拿到门口叫了客房服务，挨个将那真丝材质的外衫拿起来，单独叮嘱了洗涤方式。

　　她转身回来时，贺沥舟已经穿着浴袍靠在了门边。

　　昨晚的庆功宴持续到凌晨三点，他喝了很多酒，虽不至于酩酊大醉，但宿醉的反应却很强烈，这会儿皱着眉勾了勾手指。

　　“小乖，过来给我按按头。”贺沥舟哑着嗓子说道。

　　从前他这样的时候，黎笑笑总怪他不爱惜身体，念叨个没完。

　　如今担忧涌上心头，她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顺从的在沙发上坐下，任由男人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她的手指很软，指尖温度稍低，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贺沥舟闭着眼睛笑道：“你今天还蛮乖的，以后要一直都这样，该多好？”

　　楼底下忽然传来粉丝叫喊的声音，看来是有黄牛透露了新酒店的位置，黎笑笑急忙起身去看，贺沥舟的脑袋没支撑，一下子砸在沙发垫上。

　　‘咚’一声，沉闷的响声。

　　黎笑笑却没有听到，她重新拉好了窗帘。

　　“楼下大约有二十多个粉丝，都举着你的应援牌…你要不要下去见见她们？天气挺冷的，签完名就让她们走吧。”

　　贺沥舟捂着后脑勺，坐起身：“你怎么按摩到一半忽然就走？”

　　知道他不愿意下去，黎笑笑便没有回答，继续低头整理房间。

　　贺沥舟以前总嫌弃她唠叨，嫌弃她事无巨细地关心他的健康，纠正他的生活习惯，现在她安静了，他却又觉得闷得慌，认为她在故意与他生分。

　　想起邹敏语的话，他沉了沉脸。

　　语气也变得冷淡了些：“好啦，你别做这些没用的事儿了，一会儿我要去跟朋友聚会，不想被人发现，你先下去把那些粉丝引开。”

　　“你要去哪里聚会，不用跟邹副总报备吗？”黎笑笑停下动作。

　　“不用。”贺沥舟不耐烦：“这些事你别管。”

　　二人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似的，黎笑笑盯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贺沥舟估计是后悔了，叫了她一声，她没答应。

　　…

　　黎笑笑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那些粉丝仍旧等在那里，她们执着地仰头朝上看，似乎不见到贺沥舟不罢休。

　　她走过去时，当即就被认出来了。

　　“你是黎黎吗？看来沥舟哥真的住在这里！”

　　“黎黎黎黎，能不能让沥舟哥开窗挥个手，我们就想看看他今天的状态！”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将她团团围住。

　　黎笑笑便笑道：“沥舟哥确实住在这里，但他有工作要做，凌晨就出去了。”

　　粉丝们都有些失望：“那怎么办？我们特地打车过来的…”

　　黎笑笑声音温和：“天气也挺冷的，要不然一起喝杯奶茶吧？我这边还有沥舟哥的独家签名照，可以送给你们。”

　　她对待粉丝的态度一直很好，姑娘们也乐意听她的，一行人于是往另一条街的奶茶店走去。

　　留出这个空档，贺沥舟戴着帽子和墨镜下楼，迅速上车离开。

　　…

　　天色仍旧是阴沉沉的，黎笑笑送走粉丝后，整个下午都坐在街头的长椅上发呆，一直到傍晚十点多，她才在酒吧包厢内接到贺沥舟。

　　不大的空间内浑沌着烟酒的气息，里面坐着的都是替贺沥舟制作过专辑的音乐人，两把电音吉他被随便扔在沙发上，奏鸣声却彷佛还在空气中回荡着似的。

　　贺沥舟又有些微醉，被两个男助理搀扶下去了，黎笑笑弯腰拿起他的外套，准备去前台结账。

　　后面忽然有人叫她：“你是…小笑笑吗？”

　　高挑的年轻女子快步走过来，语气中带着喜悦：“真的是你啊，黎笑笑！我找了你好长时间，你去哪儿了啊！”

　　黎笑笑也认出她来：“好久不见，姜杳。”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自从黎笑笑为了陪伴贺沥舟，大学退学后，就再没见过姜杳，二人原本是很好的室友兼好友，却因为所选择的道路不同，最终渐行渐远。

　　如今姜杳也已经毕业，主要从事编曲方面的工作。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姜杳才表明心中疑惑：“小笑笑，给明星当助理有必要剪这么短的头发吗？你真的…跟以前太不一样了。”

　　她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黎笑笑一时沉默下来，不过是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过去的时光却彷佛是镜中的水月，朦胧而不可及。

　　那时她还在校园中，长发长裙，淡妆素雅，也曾是许多人眼中的风景…其实她的长相与样貌，都是很不错的。

　　“小笑笑。”姜杳神情严肃：“我不知道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但我必须说，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你现在像是失去了自我，全心全意为别人而活。”

　　走廊内光线昏暗，声控的灯时亮时灭。

　　和姜杳分开后，黎笑笑便顺着楼梯往下走，她内心思绪杂乱，自然也顾不了其他，一脚踩空险些摔下去，脚腕钻心似的疼。

　　酒吧的后门处，贺沥舟的黑色奥迪正停在那里，她刚刚打开车门，便被男人一把搂着腰拽了进去。

　　“贺沥舟！”她皱着眉小声叫道：“你干什么？”

　　下一秒，却听到了悠长地呼吸声，转头时，贺沥舟已经靠在她的肩头睡了过去。

　　男人漂亮的眉目舒展着，看起来纯良而无害，全然没有清醒时那种张扬霸道的感觉。

　　黎笑笑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用手将他的身子扶正。

　　“丁助理，郑师傅，麻烦你们把沥舟哥送回酒店，前门估计有粉丝守着，你们小心观察着些，从后门进去，别被人拍到他醉酒的照片。”

　　嘱咐了几句后，她才又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这几天未必在，你们有事就找邹副总吧。”

　　外头的空气很凉，重新站在了车外后，黎笑笑才觉得周身舒畅了些，她闷着头在黑暗的道路上行走，有点儿冷，就去包里取毛线帽子，不留神触碰到那条男式羊毛围巾。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喂，郝姐您好…您知道莘烨导演住在哪个酒店吗？是私人的事情…滨海路的天华酒店，好的，谢谢您。”

　　…

　　黎笑笑第二天上午来到了莘烨所住得酒店。

　　围巾已经干洗过，又用了透明包装袋装了起来，最外面是一层牛皮纸袋，她把那纸袋子拎在手上，到了酒店门口，又犹豫了一下，拐进旁边的商场，挑了一款相对小众的男士香水。

　　酒店前台听她说明来意后，便笑了笑：“您是来给莘先生送还围巾的，对吗？请稍等一下。”

　　黎笑笑原本只是想让酒店工作人员代为转交围巾和礼物。

　　这会儿见前台要打电话，便急忙摆手：“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想见莘先生，东西放下我就走了…”

　　话音还未落，身后就有‘叮’一声电梯开门的声响。

　　内心已经有了某种预感，黎笑笑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她慢吞吞转身，正好撞到男人盯过来的目光中。

　　莘烨穿着件半长的黑色开衫，状态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的头发没有用发胶抓起来，倒抵消了一部分严肃的感觉。

　　语气也是淡淡的：“上来喝杯茶吧。”

　　他说完便转身重新按了电梯的开门键，似乎并不惊讶于她的到来。

　　于是在这种理所当然的氛围中，黎笑笑也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顶楼的套房中。

　　男人从饮水机接了热水，替她泡了杯茶，弯腰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而房门始终是大敞着的，他并没有去关的意思。

　　外面的走廊悠长，深红色的地毯像是翻涌的暗潮。

　　黎笑笑盯了眼走来走去打扫卫生的酒店工作人员，内心觉得稍微放松了些：“上次的事谢谢你，我是来还围巾的。”

　　这么说着，她就把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莘烨接过来看了看，片刻后，他单独把那瓶男士香水拿了出来。

　　挑挑眉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嗯，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我也是精心挑选过的，这瓶香水的味道很清新，是草木气息的，我觉得和你很搭，希望你不要嫌弃…”

　　黎笑笑一开始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开始窘迫。

　　在娱乐圈工作这么多年，她虽然谈不上有多老练，但也能平静的与人讲话周旋，并不会有太多情绪波动。

　　但当她看到男人拿着香水的修长手指时，才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太过于完美，才会衬得那香水如此简陋。

　　这样的发现让她忽然懊恼起来，禁不住皱了皱眉。

　　莘烨已经把香水从包装盒内拆了出来，对着空气轻轻喷了一下。

　　等到那草木气息蔓延开来后，他笑了笑：“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不知道他是出于礼貌这么说，还是真的喜欢，黎笑笑抿着唇没有答话。

　　男人的嗓子始终带着点儿沙哑，咳嗽两声之后，他说了句‘抱歉’，从抽屉里拿了止咳糖浆，揭掉那铝制的薄膜后，面无表情喝了一口。

　　这才看向她：“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我这些天在画新电影的分镜，有一个重要镜头缺少模特，你只需要披着红斗篷，背对我就好。”

　　黎笑笑便愣了一下：“是女性角色吗？但我的头发太短了，看起来像个假小子似的，会影响你画面的最终效果，不如再找别人吧。”

　　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她始终有些自卑。

　　莘烨摇摇头：“没关系的，我见过你留长头发，所以能凭想象描摹出你长发的样子。”

　　黎笑笑更是惊奇：“你是什么时候…”

　　“大约几年前吧，F市山区小镇的泼水节，你穿着红裙子在人群中赤足跳舞，长发及腰，热烈的舞蹈动作中带着落寞。”

　　莘烨凝视着她：“后来我在自己导演的第一部 电影中，就用到了这个形象，在电影结尾处，有五十秒的长镜头。”

　　沉思了一会儿他又说：“很抱歉我没有及时跟你说，但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你就是当初的那个女孩子，这也算是很可贵的缘分了。”

　　“是三年前。”黎笑笑声音有些低：“那是我第一次和舍友一起旅行，旅行回来之后，我就退学了。”

　　莘烨点点头：“抱歉，我的时间观念并不是很强，有些印象深刻的事情，我甚至会一直觉得就发生在不久前。”

　　往日时光重现，让黎笑笑一瞬间陷入迷茫与回忆之中，男人拿来那羽毛缎的大红斗篷后，她也就顺从地披在身上。

　　她的身形纤瘦，即便里面有厚外套，也丝毫不显臃肿，脖颈白皙修长，衬得那斗篷的红更是潋滟，像是将一簇簇火苗穿在身上。

　　莘烨画了五分钟便勾勒出了大致形态，画纸上寥寥几抹色块，一个红斗篷长发女子的样子便初见雏形。

　　替她解下斗篷后，莘烨去卫生间洗了手，拿来一个iPad放在她面前。

　　指纹解锁后，他放出一段视频来：“这是我偶然遇到的，觉得应该和你有关系，就找来监控给你看看。”

　　“…嗯，你放心，阿沥舟很信任我的，他其实已经对黎笑笑产生了不满，觉得她很不懂事，他只把她当玩具，亏她还傻呵呵一心奉献。”

　　监控画面灰扑扑的，邹敏语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黎笑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虽然早已经有了猜测，但她还是有一瞬间的心凉，紧接着热血往上涌，她又觉得难堪极了———

　　这样的迷茫，忿懑，伤心与不甘，实在不适合被别人看到，尤其是被一个才见过几次面，还不怎么熟悉的男人看到。

　　此时此刻，她更希望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莘烨看着她：“其实你不必有负担，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我也不会把你的事情到处跟别人说，给你看这个视频，也只是希望给你提个醒，免得你遭人暗算。”

　　他的话语克制而疏离，保持了很好的分寸感，黎笑笑稍稍放松了些，她由衷觉得，他真的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好人。

　　下一秒，男人的目光却忽然锐利起来：“但恕我直言，一个男人如果能轻易受人挑拨，那就说明他的耳根子很软，本身就是个多疑而自大的人。”

　　“综上所述。”他挑挑眉：“那个贺沥舟配不上你。”

第5章 . 筹谋 我的善良只针对她一个人

　　黎笑笑其实有点儿不明白，莘烨为什么会觉得贺沥舟‘配不上’她，因为任凭谁去看，这段感情中她都是‘不配’的那一方。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莘烨淡淡道：“凭借外貌堆积出的人气，本身就不值一提，虽然试图转型，但他的演技虚浮，或许过几年会好一些吧。”

　　阳光明晃晃的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屋内一片笑笑阳。

　　黎笑笑知道自己该起身告辞，但剧烈情绪波动过后的疲惫感让她很难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觉得很迷茫，不知道该去哪儿。

　　其实邹敏语说得也没错，她身边根本就没有朋友，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贺沥舟身上了，早就失去了自我。

　　愣怔了一会儿，她抬头望着莘烨：“不好意思，莘导，能不能给我看一下那部电影？就是用了我长发形象的…那部电影。”

　　“可以。”莘烨点点头：“但我手头只有导演剪辑版，会比电影院播出的版本多三十分钟，总长是两小时三十分钟。”

　　随手拿起遥控器来，他把前面的电视机打开，画面暂时还未播放，他又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好遮光的帘子。

　　眼见男人转身往外走去，黎笑笑急忙问道：“你不看吗？”

　　他才站住脚步：“我一般很少会看自己的电影。”

　　“是因为太熟悉了吗？”

　　“不是，因为会发现很多缺陷，但又没办法修改，很痛苦。”

　　黎笑笑就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也不看了吧…”

　　莘烨笑了笑：“你看吧，没关系的。”

　　屏幕光影折射，在他身上洒下笑笑色：“我这边刚好有事，要出去一阵子，中午酒店会送餐过来，你替我吃了，免得浪费。”

　　…

　　莘烨出去后，室内就完全安静下来。

　　片刻后影片开始正式播放，咯噔咯噔的老式火车进站，长达一分钟的长镜头，女人稚嫩的面庞贴在列车玻璃窗，面颊上压出轻微的红痕。

　　‘出逃’这部影片，讲得是一个女子从年少到中年的故事。

　　这也是莘烨第一部 独立执导的作品，一经上映便好评无数，更是获得了当年亚洲电影节最佳新人导演，最佳女主角两项大奖。

　　黎笑笑当时正忙着帮贺沥舟抢资源，所以并没有时间去电影院。

　　电影的女主角名叫姜玫瑰，她的前半生就是在不断出逃中度过的，幼年时父亲酗酒，她一直遭受打骂，便在一个黑夜光着脚逃了出来。

　　后来她在福利院长大，成年后又因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而陷入爱河，临近结婚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一个控制狂。

　　于是她再一次出逃，提着长长的婚纱飞奔在热闹的街头。

　　原生家庭的不幸，让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格外渴望关爱，她拼命想从别人身上获得慰藉，结果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直到最后，她才想明白，最大的安全感其实来自于自己。

　　电影的结尾，姜玫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她看见年轻的自己身穿红裙，正赤足在碧绿的草地上跳舞，少女面庞青涩，浑身都闪着光似的，却是她无法返回的过去。

　　整整两个半小时，黎笑笑一直完整地看了下去，屏幕暗下去那一刻，她才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法从角色中抽离出去，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别人的人生。

　　电影的魅力就是如此，在讲故事的同时，会让你忽然领悟到一些人生的道理，想通一些问题。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黎笑笑抬手按了按眉心，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与女主姜玫瑰是有许多相同地方的。

　　她是现在，而姜玫瑰则是未来。

　　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忽然不敢在这寂静无声的室内再待下去，拿着包走出门去，坐电梯下楼。

　　到了大堂的时候，正好看到莘烨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三人都站住脚步，莘烨偏偏头：“这是贺繁森，电影摄影师，我的电影基本都是他执镜，包括你刚刚看得那部。”

　　“贺摄影您好。”黎笑笑急忙打招呼。

　　“你好你好，我…”贺繁森满脸微笑，原本想要多客气几句。

　　看着黎笑笑有些别扭的步伐，莘烨忽然皱眉道：“你的脚腕一直没有恢复，应该去医院看看了。”

　　“没关系的。”黎笑笑摇摇手。

　　她在这城市人生地不熟的，找医院太麻烦，一个人楼上楼下拿药挂号，又觉得太繁琐，便索性不去。

　　莘烨咳嗽了两声，语气很淡：“正好我也要去医院看看嗓子，顺路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就是啊，出门在外就要多照应，放心吧，这附近就有三甲医院，不堵车的话，咱们十分钟就能过去。”

　　贺繁森这时也插话，兴致勃勃准备跟黎笑笑继续搭讪。

　　莘烨向前伸手：“车钥匙。”

　　贺繁森：“…你不带我去啊？我可以开车的。”

　　莘烨拿过钥匙：“不用，我自己开。”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黎笑笑坐在副驾上，稍微有些局促，好在莘烨正专心致志盯着前方的路况，她稍微放松了些。

　　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电影的剧情，她沉思了一会儿。

　　“莘导，我说话可能有些门外汉，但你别介意，我感觉你的电影风格很细腻独特，真的很不像是一个男导演拍出来的。”

　　“叫我莘烨就好。”男人转头盯了她一眼。

　　前方红灯，他将车子停下：“其实你应该也清楚，这有些刻板印象了，但我也承认，很多男性导演的片子中，都会把女性放在客体凝视的角度———

　　她们是男性角色的奖赏品，是男人青春成长的标志，性格或好或坏，都是被机械设定的，从不是活生生的人。”

　　他挑挑眉：“所以我不想这样，就用女性视觉，刻画了些正常的女性角色，这是理所当然的，不值得夸赞。”

　　莘烨本就是个不喜欢说教的人。

　　这番话讲完后，他便皱起眉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前方正好到达医院，他顺着指示将车子驶入停车场，然后带着黎笑笑坐电梯上楼。

　　他先帮黎笑笑挂了骨科，填单子的时候，回头问道：“是笑笑阳的‘笑笑’吗？”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是的。”

　　进入诊室后，医生便让她脱了鞋子，看了看她左边脚腕的情况，说是软组织挫伤，开些药回去按时涂就好。

　　出来后，莘烨已经在门口等她。

　　“你不是要去看嗓子吗？”黎笑笑便问道。

　　“看过了。”男人晃了晃左手的袋子：“药也已经拿到了。”

　　他那袋子里只装了三瓶止咳糖浆，黎笑笑一看也就明白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特地陪着我跑趟医院。”

　　莘烨并没有答话，拿过她手上的单子看了一眼，他径直朝前走去，带着她去取药，电梯旁边等了很多人，两个人索性去走楼梯。

　　…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到达三楼的时候，有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女人正在打电话，语气很焦急。

　　“曾先生是吗？您先别挂电话，我查到您是Rh阴性血，所以想让您救救我的母亲，她现在失血过多，情况危急，我可以支付酬劳的…喂？”

　　打电话求人这种事，在医院很常见。

　　尤其是这种熊猫血，突发情况下血库缺血，又没有捐助者愿意赶过来，真的就只剩绝望。

　　黎笑笑眼见着这中年女人靠在墙边不停流泪，内心自然是同情的。

　　往下走了两级台阶，她又折返回来：“你好，如果急用的话，我可以献血，我的血型也是Rh阴性。”

　　黎笑笑在上小学后才知道自己是稀有血型，她自小无人照看，在各家亲戚间辗转流离，自然不会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后来学校体检，每个小朋友都抽了血，隔几天老师就叫她去办公室，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磕碰到，也尽量别出血。

　　就因为这个，黎笑笑整个学生时期都没怎么上过体育课，后来成年后，她才更系统的了解了这个血型，也去医院登记过信息。

　　这会儿听到有人愿意献血，中年女人也是欣喜异常，一行人急忙就往四楼输血科走，路上又互相介绍了一下各自的情况。

　　中年女人叫时晓辰，和黎笑笑一样，也是B市人，她这次带着母亲来C市出差，结果老人自己出来买东西，在街上出事故了，这会儿正在手术室抢救。

　　知道老人是稀有血型，所以一直有提前在血库备血，但血库在B市，现在要急调过来已经晚了。

　　时晓辰只能求助本地登记在册的稀有血捐献者，就像刚刚那通电话一样，都被拒绝。

　　黎笑笑听了之后，便叹了口气：“其实很多人也是逼不得已，血献多了，身体根本吃不消，而且好心未必有好报，我就被很多病人家属威胁过。”

　　时晓辰点头：“我母亲也是这种情况，老人年轻时没少献血，到自己有危险了，却没人来救她，也多亏遇到了黎小姐。”

　　这么说着，就到了采血室。

　　护士查了一下黎笑笑的身份信息。

　　说道：“根据系统显示，你上个月刚献过200cc血，短时间频繁献血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你确定要献吗？”

　　黎笑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确定，救人要紧。”

　　她这次又献了200cc血，有了这些血，老人的身体状况稳定了一些，后续B市血库送血过来，就能转危为安。

　　头稍稍有些晕，她坐在那儿缓了会儿。

　　莘烨一直都在旁边，这会儿他叫护士推了个轮椅进来，安排黎笑笑去做些基本的身体检查。

　　等诊室安静下来后，他才抬头看向对面的时晓辰。

　　片刻后，时晓辰主动上前打招呼：“莘导您好，您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之前有一面之缘，我是寰亚娱乐的艺人经纪管理部总监，您叫我小时就好。”

　　“你好，时总监。”莘烨淡淡打了声招呼，开门见山问道：“黎笑笑救了你母亲的命，你要怎么报答她呢？”

　　时晓辰愣了愣：“我可以付酬金的。”

　　莘烨挑挑眉：“支付多少呢？一千，两千，还是一万？除非你愿意付十万，不然杯水车薪的小钱根本不足以抵消这救命之情。”

　　娱乐圈混迹多年，时晓辰也听过很多关于莘烨的事情，她知道这男人的厉害之处，态度便格外客气。

　　笑了笑，她说道：“莘导说得对，我确实不会为了感谢一次献血，就给出那么多的酬劳，倒也不是抠门，只是本质上觉得不划算。

　　她又试探着问：“那依着您的意思，我该怎么报答呢？”

　　莘烨说：“黎笑笑也在从事娱乐圈相关的工作，她现在是艺人助理。”

　　沉思片刻后，他接着又道：“但如果之后她辞了职，或是遇到了困难，我希望你能拉她一把，让她在圈内重新立足，这就是最好的报酬。”

　　时晓辰倒笑了：“这没什么难的，只要她肯上进，我把她培养成我的接班人都可以，只是莘导，您看起来和黎小姐并不是很熟，却能如此苦心的替她筹划未来，真的是很善良啊。”

　　莘烨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听到她这话时，男人才站住脚步，转头盯了她一眼：“时总监，你不必如此试探，我的善良只针对她一个人，不信你可以来试试。”

第6章 . 分手 从此之后，一刀两断

　　时晓辰其实还蛮想和莘烨攀上关系的，不光因为他是有名的导演，还因为他背后的莘氏家族与公司，但这样的人通常都不太好接近。

　　刚刚她抱了侥幸心理，还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接到男人的警告后，便把歪心思都收了起来。

　　过一会儿黎笑笑检查完身体回来，收到时晓辰的名片后，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娱乐圈是最需要人脉的地方，所以比起其他感谢方式，她更愿意和这位寰亚的高管交个朋友。

　　两个人互相加了微信和电话，又聊了几句才告别。

　　…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路边商店灯牌与马路上车灯的光亮混合在一起，白日里单调的城市忽然变了样子，成了个五光十色的不夜城。

　　不远处商场的大屏幕上，正实时转播综艺节目‘美好星期天’。

　　这个综艺是今年最有人气的一个节目，符合了大众想要脱离工作，畅快享受假期的心理，一共请了12位当红明星做嘉宾，主要拍摄几个人聚在海边房子里休闲度假的场景。

　　贺沥舟就是这节目的常驻嘉宾，除他以外，嘉宾还有影后乔嫣，新晋小花曾星奇，选秀出身的偶像团体BYD成员，等等等等。

　　夜风吹过来，有些冷。

　　黎笑笑将手缩回衣兜，抬头向上看，宽敞的海边别墅内，贺沥舟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正与乔嫣边喝酒边聊天。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都没谈恋爱了。”乔嫣说道。

　　她是个长相明艳的女子，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面上还晕着红：“老贺，你说我应该找个什么的男朋友？出出主意呗。”

　　相比之下，贺沥舟并没有丝毫醉态。

　　他笑了笑，漫不经心说道：“找个我这样的吧，会疼人，还长得帅。”

　　这两个人之前合作过两部偶像剧，关系一直不错，时常在镜头下开开玩笑，肢体上也有互动，CP粉自然很多。

　　这会儿忽然有了暧昧的苗头，街道上的行人也纷纷驻足观看。

　　大屏幕上，乔嫣也愣了愣。

　　两秒之后，她跳下沙发，直接给了贺沥舟两拳：“你有毛病啊，这是在录节目！被播出去之后，咱俩就更说不清了…”

　　贺沥舟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清就说不清，反正我也不想跟你划清关系。”

　　这么说着，他顺势单膝下跪：“你不是一直想有人跟你求婚吗？要不我给你求一个，这个啤酒罐拉环给你当戒指，你先凑合凑合，就别找别人了。”

　　虽然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但任谁都能看明白，他这是动真情了。

　　温馨的背景音乐适时播放出来，大屏幕之下，驻足观看的行人们纷纷议论起来，更有CP粉兴奋的跟闺蜜打起电话来，分享这个好消息。

　　“天呐，贺沥舟的经纪人发微博了！她发了贺沥舟和乔嫣拥抱的剧照，还配了个红色爱心表情，这就属于是默认了吧，我磕得CP居然成真了！”

　　又有个姑娘捧着手机，惊喜地叫了起来。

　　在这一片欢乐中，黎笑笑安静地站着。

　　虽然早料到会如此，她还是没来由地悲伤起来，内心尚在燃烧的火种，一点点熄灭了。

　　她和贺沥舟学生时期便认识，后来她放弃一切陪他出来闯荡，经历了很多波折，二人才正式相恋。

　　能时时与他相伴，她以为自己是满足的，直到此时才发现，她并不满足。

　　她要的是平起平坐的感情，而不是一方高高在上，另一方只能低到尘埃中，不见光亮的爱情。

　　即便是为了迎合观众的虚假恋情又怎样？在一个男人与别的女人有暧昧的时候，他就已经脏了。

　　刚刚献过血，黎笑笑身子还是虚的，情绪一激动，她便向旁边歪倒，幸好有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转头时，才发现莘烨正站在她身边。

　　男人身姿挺拔，他的黑色大衣与夜色融为一体，那双漂亮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没有同情，也没有其他的任何情绪，如夜空般幽深。

　　扶着她站稳后，他松开了手：“我把车子开过来了，顺路送你回去。”

　　“好。”黎笑笑点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帮助。

　　黑色的车子向前平稳地行驶着，车灯破开夜幕，也将那播放着综艺的巨大屏幕远远地甩开。

　　坐在副驾上闭目良久，黎笑笑才慢吞吞开口：“莘导，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

　　男人声音平静：“不是，你只是暂时走到岔路上来了，回归正途之后，人生还会很精彩。”

　　短时间相处下来，黎笑笑已经察觉他是个很少有情绪起伏的人，用世俗的观点看，难免会显着些冷血。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起码在此时，他的这份冷静却让她烦乱的心绪渐渐安宁下来。

　　她报了贺沥舟下榻酒店的地址。

　　内心又升起好奇：“其实我总觉得，你对我总抱有很大的信心，就连我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自信。”

　　莘烨单手扶着方向盘，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是在把自己与乔嫣相比较，那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我看过你长发的样子，单凭容貌来讲，我认为你比她美。”

　　他的这番赞美丝毫不带谄媚，倒更像是在对一个事情做出一个客观的评断，一个仅代表他自身观点的评断。

　　此时车子驶过隧道，寂静的空间内，忽然响起风声，黎笑笑转头看过去，男人俊美的侧颜衬着窗外漆黑背景，像一副精美的画作。

　　她的内心震颤了一下，片刻后移开视线。

　　“谢谢你，莘烨。”她由衷的说。

　　“不用谢。”车子驶出隧道后，就到了酒店的后门处，莘烨停下车。

　　…

　　贺沥舟这次的恋情公开几乎是将微博服务器搞崩了。

　　连续三个热搜爆了，他下榻的酒店附近也蹲守了许多狗仔，各种闪光灯的光亮下，保姆车刚刚驶过来，就被团团包围。

　　黎笑笑从后门绕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不同于以往的焦急，她这次选择静静地站在后方围观，而在人群中，贺沥舟也注意到了她，两人短短对视了一瞬，她转身离开。

　　周围嘈杂的询问声让人心烦，贺沥舟皱起眉头，内心忽然升起一种惊慌的感觉来，他开始奋力往外挤，但最终还是被人群推了回去。

　　几个保镖手挽手闯进来，将他包围在中间，贺沥舟脚步匆忙，再没有心思去制造幸福的假象，只让助理留下应付着记者们。

　　到了酒店顶层的套房外面，他看到黎笑笑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上来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邹敏语这时也从电梯中走了出来：“阿沥舟，畅意娱乐那边打来电话，想要你的独家采访，我想了想，还是替你推了。”

　　她边走边说，完全没有将旁边的黎笑笑放在眼中。

　　到了近前才停下脚步：“小笑笑也在啊？你千万别怪阿沥舟，他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他交往个乔嫣那样的当红女星，肯定犯不着炒假CP啊。”

　　黎笑笑面色平静，并不理会她的挑拨：“邹副总，可以请你先回避一下吗？我有事情要和贺沥舟谈，外人不适合在场。”

　　邹敏语笑了笑：“好，那你们聊吧，但千万别吵架，阿沥舟够辛苦了，刚刚被记者挤着动都动不了，好容易才出来，你多体谅体谅他。”

　　和贺沥舟一起进入房间后，黎笑笑转身把门关好。

　　‘啪’一声开了灯，贺沥舟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他走过来说道：“好了，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但这都是逢场作戏，我又不是真和乔嫣谈恋爱，你消消气好不好？”

　　黎笑笑始终没有说话，灯光下，她只是静静打量着他。

　　贺沥舟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想起邹敏语之前的话，他越发觉得黎笑笑性子娇纵。

　　决定先用言语敲打敲打她：“别任性了，小乖，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该公布咱俩的恋情？你觉得这现实吗？”

　　黎笑笑才笑了：“怎么，公开和我的恋情，很委屈你吗？早知今日，你当初干嘛和我交往，干嘛让我一直跟着你？”

　　贺沥舟烦躁起来：“这是两码事，我又不是说要和你分手，你干嘛这么敏感？你安分些，做我背后的女人就好，时机到了，我会公开你的身份。”

　　黎笑笑摇摇头：“不用了，你不必公开。”

　　抬头看着他，她的眼神有些轻蔑：“就当我之前是眼神不好吧，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

　　房间内光线很足，明晃晃照着女人娇嫩的面庞。

　　即便是剪了很短的头发，但仔细看时，她的模样还是很美的，眼眸间像沁着水似的，目光清澈坚定，叫人过目难忘。

　　即便内心不想承认，但贺沥舟自己也清楚，他为什么非要让黎笑笑剪去那一头长发，隐藏起面容时刻跟在他身边。

　　她像是他专属的宝藏，他并不希望别人去发现。

　　“你在说什么气话？”贺沥舟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忽然又笑起来：“小乖，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不要随便开玩笑。”

　　“我就是要跟你分手，不是气话，也不是开玩笑。”黎笑笑稍有些不耐烦。

　　“从今以后，咱俩一刀两断，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也别让我再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你，我嫌恶心。”她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第7章 . 返程 这样获取来的好感，不要也罢……

　　贺沥舟从未见过黎笑笑这样决绝的表情。

　　女人性子温和，虽然骨子里藏着坚韧，但事事都是隐忍的，也就最近才开始脾气大了起来，总和他顶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是那条围巾的主人吗？也是他在教唆你和我分手？”

　　门被堵着根本出不去，黎笑笑只好站住脚步：“你是不是有毛病？这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贺沥舟并不死心：“那就是因为乔嫣喽？或者因为敏语姐，你觉得我和她们有暧昧，所以吃醋了？我不理她们不就行了，你别闹了！”

　　黎笑笑深吸了口气：“这明明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又何必拉上别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的关系早出现了问题，是我一再的忍让，才勉强交往到今天，至于邹敏语…”

　　她顿了顿，才说：“我和她是私人恩怨，我会和她单独解决。”

　　贺沥舟完全不在意她后面说了什么。

　　他皱皱眉，脱口而出：“那你就继续忍让啊，女人不是都该这样吗？”

　　察觉到黎笑笑的目光，他才有些懊恼起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之后邹敏语就推门进来，说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和贺沥舟商量。

　　趁着这个空档，黎笑笑一闪身出去了。

　　房间一瞬间像是空荡了起来。

　　贺沥舟冷着脸就要追出去，又被邹敏语拉住了胳膊。

　　回身时，男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发生了改变：“这就是你出得好主意？”

　　邹敏语抿抿唇：“阿沥舟，你不要太冲动，现在楼下都是记者，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更何况小笑笑也不是真的要离开你，她只是赌气罢了。”

　　“你说她在赌气？”贺沥舟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邹敏语点头：“放心吧，你耐心等几天，她肯定会自己回来的，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是她的荣幸，她怎么可能舍得分手？”

　　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她的牙却是紧咬着的，实在是想不到，黎笑笑会如此干脆地提出分手。

　　眼看着贺沥舟满眼不舍，邹敏语只好尽力安抚了几句。

　　走出房间后，她才靠在走廊拐角处，猛地将手中的包摔在地上。

　　暗恋了贺沥舟五年，邹敏语原以为当了他的经纪人后，就能顺水推舟走入这个男人的内心，却想不到中间还有个黎笑笑。

　　如今原有的计划失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无法让贺沥舟和黎笑笑不停争吵，相看两厌，那她便只能从一方下手，让这一方完全心死。

　　邹敏语心有成竹地笑了笑。

　　…

　　同一时间，贺繁森坐着出租车大半夜赶到。

　　给司机扫码付钱后，他才走到莘烨面前，没好气道：“不是不叫我过来吗？怎么又反悔了？我刚刚都洗澡准备睡觉了。”

　　夜色深沉，莘烨把车钥匙给他扔过去：“我不喜欢开车，你开吧。”

　　贺繁森：“…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跟你绝交。”

　　但他很快又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偏着头往路边瞧：“那不是黎笑笑吗？她怎么垂头丧气的，这么晚还在长椅上坐着？”

　　莘烨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贺繁森来了兴致，絮絮叨叨开始猜测：“贺沥舟今天不是刚公开了恋情吗？难道他假戏真做，真找了那乔嫣，把咱们笑笑给甩了？”

　　“注意称呼，别乱叫。”莘烨皱皱眉：“是黎笑笑主动提得分手。”

　　贺繁森：“你怎么知道，你亲眼看到了？”

　　莘烨：“没有。”

　　贺繁森：“那你怎么知道？你有千里眼？还是会占卜？”

　　他实在太聒噪，莘烨不想听，直接上了车。

　　一会儿贺繁森也跟上来，两个人透过车玻璃注视着前方长椅上的女子，一时都沉默了下去，只剩外头呼呼的风声在回响着。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钟头。

　　贺繁森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就这么干守着，不下去做点儿什么？”

　　莘烨抬手看了眼手表：“只要确认她在安全状态下就可以，不用过去。”

　　贺繁森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苦口婆心劝说起来。

　　“咱们笑笑现在正是需要温暖的时候，你又挺喜欢她的，趁机过去披个外套，再安慰上几句，她不就对你有好感了嘛？后续肯定能发展起来。”

　　莘烨这才转头盯了他一眼：“她穿得挺暖和的，不需要外套，之所以坐在空荡荡的深夜街头，是想在安静的空间自我疗伤。”

　　“还有，她叫黎笑笑，你注意称呼。”他再次提醒。

　　贺繁森：“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莘，你这脑袋是真有问题，和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根本不一样。”

　　莘烨挑挑眉：“一个小姑娘失恋了，大半夜坐在街头，作为一个正常人难道不该先关心她的安全吗？仅仅是为了满足趁虚而入的私欲，就在她不需要的情况下前去骚扰，这样获取来的好感，不要也罢。”

　　贺繁森还是不服气：“那你之前不也找了监控给她看吗？还特地送人家去医院，那难道也是骚扰？”

　　莘烨沉默了一会儿：“那是因为她看起来很缺少自信，急需一个正确的引导，不然容易在岔路上越走越深。”

　　他从来都是个行事磊落的人，但并不喜欢过多争论，虽然与贺繁森有意见上的不合，只解释了两句也就算了。

　　两个人正说着呢，前面长椅上的黎笑笑终于站了起来，手机屏幕在暗夜里闪着光，她低头操作了一会儿，不久就有一辆网约车行驶过来。

　　就这么一直跟到了机场，莘烨看着她进了候机大厅，才让贺繁森开车离开，二人来C市是为了参加电影节，不久后也将返回B市。

　　…

　　黎笑笑赶着最后一班飞机回了B市，落地时正好是清晨。

　　她的行李很少，只整理出一个包背在后背上，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

　　跟了贺沥舟这么多年，她几乎把贺沥舟在的地方当成家，他去哪里她也会跟去，如今分手后，她却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想了一会儿，她先打车来到了城郊一处居民区。

　　这地方的房子都已经十分老旧，大部分都是公租房，租户也是老年人居多，这会儿三三两两聚在楼下聊天择菜。

　　黎笑笑的舅妈周树惠就住在这儿。

　　说是舅妈，但周树惠早就跟黎笑笑的舅舅离婚了，整个黎家只有黎笑笑还与她有来往，但那也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两人如今也很久没见面。

　　楼道里全是杂物，黎笑笑小心翼翼避开，一直往上走，到了五楼敲响中户的门，里面照例是没有应答的。

　　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黎笑笑继续敲门，她连喊了十几声舅妈，这才走楼梯上坐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由得想起以前来。

　　黎笑笑其实已经记不清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了。

　　从小她就在一个充满争吵的环境下长大，直到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母亲带走了两岁的弟弟，父亲没几天就再婚了，把她送到了全寄宿制学校。

　　三个月没交学费，人家学校再联系家长，才发现联系电话和家庭住址都变了，根本找不到人，只好寻找亲戚。

　　但，亲生父母都不管，亲戚又怎么会管？

　　黎笑笑在福利院待了半个月，后来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周树惠穿着雨鞋，蹚着积水过来了，她没有打伞，雨滴滴答答顺着头发往下流。

　　那天是周树惠和黎笑笑舅舅离婚的日子，原因是她不能生育。

　　在一段婚姻中，如果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女方通常会选择领养或试管，但如果是女方不能，那么结局大多是离婚。

　　周树惠领养黎笑笑的动机，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在命运推波助澜之下的一种选择，以此来抵消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孤独。

　　所以很长时间以来，二人的关系都稍显生疏。

　　周树惠在纺织厂上班，每天傍晚才疲惫地回家，黎笑笑下学早，做好饭等着她，两个人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吃着简单的饭菜。

　　就这么黎笑笑上了初中，上了高中，再考上大学，所有学费都是周树惠在出，即便黎笑笑能通过勤工俭学养活了自己，周树惠也照旧给生活费。

　　两个人第一次爆发冲突，是黎笑笑大三的退学那次，因为反对她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周树惠与她断绝了关系。

　　而黎笑笑从小太缺乏关爱，那时候还没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只一意孤行追求自己的爱情，根本顾不得其他。

　　后来赚到了钱，黎笑笑每个月都会给舅妈打钱，但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上门拜访也总吃闭门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如今回想起这一切，黎笑笑自然是后悔的。

　　她倒也不是想来投奔舅妈，只是这么久没见面，总归是担心的，哪怕舅妈开门让她看一眼也好。

　　就这么又等了一个小时，她才逐渐失望，拿上背包下楼，到了一楼的时候，正好东户的老太太遛弯回来。

　　黎笑笑急忙停下脚步：“刘奶奶，您最近还好吗？”

　　这附近邻里邻居的，都相互认识，黎笑笑想了解一下舅妈的情况，便多聊了几句。

　　谁知道这刘奶奶却面露担忧，踌躇片刻才开口。

　　“小笑笑呐，你舅妈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她现在出门都得拄拐棍了，搞不好以后瘫痪…我也不懂渐冻症是个什么病，做个手术肯定能好吧？”

　　“渐…冻症？”黎笑笑顿时怔住了。

　　她先前就知道舅妈家族内有人得这个病，却想不到真的会遗传，一瞬间又觉得人生好苦。

　　和刘奶奶告别以后，她重新回到五楼，抬手想要敲门，却忽然没了勇气，倚着墙坐下来。

　　一天就这么过去，她好像想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逐渐一片空白，只剩下楼道窗户外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有些困了，脸颊埋在膝盖里，逐渐盹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一阵开门声吵醒。

　　昏黄的光线从门内漏出来，在地面上投射出梯形的影子。

　　周树惠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她沉着脸站在门后：“怎么回事儿啊你，一天不吃不喝，不要命了吗？”

第8章 . 羽翼 独属于他的鸟儿飞走了

　　黎笑笑已经整整三年没见舅妈了，如今看到这张略显苍老的脸颊，她竟觉得有些陌生。

　　内心一阵酸楚涌上来，她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入门内。

　　房子内的摆设基本没怎么变动，只是没之前那么干净整洁了。

　　陈旧的餐桌上杂乱的放了些药瓶子，厨房的水槽内泡着脏碗，处处都显出颓唐的感觉来，看着倒像是许久都不住人了。

　　黎笑笑转身关好防盗门，卸下背上的背包，而后便挽起袖子来，先去卫生间把拖把打湿，仔仔细细两拖了遍地，又把脏碗脏筷子洗干净放回碗橱内，桌椅板凳摆整齐，窗户打开通风———

　　这一切做完之后，她才洗了手坐在沙发上。

　　周树惠拄着拐杖，站在旁边看着她做这一切，照旧是冷言冷语：“怎么，被那男孩儿甩了，就跑我这儿做保姆装可怜，想让我收留你？”

　　黎笑笑抿抿唇：“舅妈，我一天没吃饭了，有点儿饿。”

　　她这句话果然起了些作用。

　　收起那冷嘲热讽的腔调，周树惠咳嗽了一声：“冰箱冷冻有切面，你做点儿西红柿鸡蛋面吃吧。”

　　其实整个冰箱冷藏室，也只剩两个蔫巴巴的西红柿和三颗鸡蛋了，黎笑笑洗菜的时候，周树惠烧了一锅水，两个人合作着做了锅面条。

　　都快到冬天了，房子冷的厉害，面条呼呼冒着白气，黎笑笑专心致志埋头吃，味道有些淡，她加了一点盐。

　　周树惠沉默了一会儿，也端起面前的那碗面条，初尝到味道后，她愣了愣，而后继续吃了起来。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以前。

　　周树惠一直都不怎么会做饭，她这人沉默寡言，又加上纺织厂的工作很累，眉头总是紧锁着的，唯独在吃到黎笑笑做得饭菜时，才会短暂地舒展表情，比平时多吃一碗。

　　其实人与人之间，未必非要用语言来表达感情，一些细小的表情和动作，同样也可以传递出依恋。

　　等两个人都吃完后，黎笑笑把碗筷收去厨房。

　　她重新走回来，说道：“舅妈，我已经知道你得病了，所以你不必瞒着我，也不必赶我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周树惠拄着拐棍站起来，用力打开了门：“你走吧，我这儿留不住你。”

　　黎笑笑的表情淡定：“咱们两个都倔，你也倔，我也倔，最后比得就是谁比谁更倔，但你是比不过我的。”

　　说到这里，她自嘲的笑笑：“要不是这样，当初我也不会不听你的劝阻，一意孤行去撞那南墙了。”

　　就这么僵持片刻，周树惠便不再说话，转身回了卧室。

　　…

　　黎笑笑就这么在舅妈这里住了下来。

　　左边那个房间是她以前住过的，陈设都没怎么变过，到处都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每周都有精心打扫。

　　床单是二十年前流行的款式，淡黄底色，正中间盛开着玫红的花朵，大团大团的花簇挤在一起，看着俗气极了，但却又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俯身摸了摸那床单，黎笑笑又仰起头，用力眨了下眼睛。

　　第二天黎笑笑便带着舅妈去了市人民医院。

　　这所医院的神经科在全国排名第一，因此人也格外多，很多病人都是特地从外省过来的。

　　排这么长时间队，周树惠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连站立太久都做不到，只能坐在轮椅上被黎笑笑推来推去。

　　终于在下午成功办了住院，黎笑笑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内，安静地听着病情讲解，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渐渐握紧。

　　渐冻症在医学上被称为萎缩侧索硬化，简称ALS，黎笑笑以前只知道这是一种让人身体僵硬的疾病，就像被冰封住了似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一种神经类疾病，先是神经损伤，之后肌肉渐渐萎缩，而周树惠，已经到了这个阶段。

　　早晨黎笑笑查看的时候，就发现她的两条腿像干枯的树干，也不知是怎么拼命拄着拐站起来的。

　　回到病房的时候，周树惠穿着病号服，正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

　　黎笑笑叫了声‘舅妈’，走了过去。

　　她才转头：“我不治了，咱们哪儿有那么多钱？这病横竖也是个死，你再陪上我一年，等我死了，你把我一火化，就算是给我养老送终了。”

　　“治，怎么不治？”黎笑笑俯身把床边的衣服叠起来：“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咱们不求治好，只要不继续严重下去就行，到时候病情稳定下来，我推着你四处逛逛。”

　　“我这些年也攒下些积蓄，一共二十来万，先够维持一段时间，至于其他的钱，我再慢慢筹，想必也是不难的。”说这话时，黎笑笑神情若有所思。

　　“治这病得花那么多钱？那咱们现在就出院！”周树惠却激动了起来。

　　黎笑笑按住她的肩膀：“我现在还年轻，有很多赚钱的机会，这些钱又算得了什么？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安抚好舅妈后，黎笑笑表情平静地走在医院走廊上。

　　人其实是可以在一瞬间成长起来。

　　就像此时的她，已经全然记不起不久前那个沉溺在荒唐爱情中，无比矫情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她再次找到主治医生：“孙教授，我已经想好了，请帮我预约那个七十万一针的特效药，我知道一共打三针才有效，我会尽快交钱。”

　　这个药也是刚刚引进国内，还未来得及入医保，但对神经系统有着很强的修复力，能够延缓肢体僵硬的程度。

　　如果舅妈能够把三针都打了，那么她的生命就可能延续三到五年，到时候又会有新的药被研制出来。

　　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前提是，必须先筹够这二百一十万的钱款。

　　先给舅妈请了专业护工照料着，黎笑笑独自一个人走出医院，她坐在街头的长椅上不停翻看手机通讯录，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邹敏语’这个名字上。

　　不出意外的话，邹敏语过几天就会找过来。

　　这么想着，黎笑笑心中已然有了思量。

　　…

　　就如黎笑笑所预料的，邹敏语果然在第二天找上门。

　　两个人在一处僻静的茶馆见面。

　　脸上早没了往日的和气，邹敏语直接递了份文件过来：“这是阿沥舟委托我带来的保密协议，我劝你还是尽快签了，这样就能得到一笔封口费。”

　　那保密协议很厚，有十多页，黎笑笑接过来仔细翻看着。

　　邹敏语又说：“你已经和阿沥舟分手，今后就和他再无瓜葛，请你不要对外透露与他的关系，毕竟你俩身份悬殊，你的存在只会影响到他的事业，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们只能采取法律手段来解决。”

　　她如此卖力的侮辱人，就是为了尽快攻破黎笑笑的心理防线，让黎笑笑崩溃，心死，然后歇斯底里地找贺沥舟吵闹。

　　这么一来，二人就再无复合的可能。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黎笑笑的表现一直很淡定，半个小时后，她才抬起头来：“协议的内容我都看了，基本都很合理，但钱给得太少，我不同意。”

　　“那你要多少？”邹敏语愣了愣。

　　“两百万，少一分都不行，而且这些钱都是我应得的。”

　　黎笑笑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初我跟着贺沥舟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名，早期的资源全部都是我辛辛苦苦替他争取来的，他如今的成就有我很大的功劳，却只支付了我微薄的酬劳，从前是情侣关系，我可以不计较这些，现在分手了，自然要仔仔细细清算一番。”

　　邹敏语盯着她，眼神有些狐疑：“所以在你眼里，这段感情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不然呢？你希望我怎么做？”黎笑笑反问了回去。

　　邹敏语摇摇头：“没什么，我会让律师尽快赶过来修改协议，就按你说得金额来。”

　　事情的发展与预想大为不同，反倒让邹敏语生出些不真实的荒诞感，面前的黎笑笑实在是太平静了，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内心稍有些慌，只能先进行下一步计划。

　　一会儿律师便赶到了，现场修改保密协议后，又打印出来，一式两份，黎笑笑重新检查一遍后，很痛快地签字按手印。

　　邹敏语递了张纸巾过来，语气随意：“你先擦擦手上的印泥吧…对了，有件事需要拜托你，毕竟修改金额这件事没经过阿沥舟同意，我怕他怪我擅作主张，还得由你来证明一下。”

　　眼见黎笑笑盯着她，并没有马上说话，邹敏语不自觉有些紧张。

　　片刻后，黎笑笑挑挑眉：“那该怎么证明？”

　　邹敏语松了口气：“很简单的，你只要在微信上给我发些话就好，具体发什么，我会教你的。”

　　这次黎笑笑没有迟疑，她点点头：“好啊。”

　　按照邹敏语的要求发完微信后，她貌似不小心的动了下手臂，眼见一杯茶水翻倒在邹敏语身上，才淡淡道歉：“不好意思啊。”

　　“你…”邹敏语气到极点，反而隐忍了下来：“算了，没关系的。”

　　保密协议还在桌上放着，她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快步走去卫生间吹干了衣服，回来的时候，黎笑笑正吃着一盘小糕点。

　　邹敏语松了口气：“那今天先这样吧，下午我会先给你打一百万，你注意接收，这两份协议我先拿回去给阿沥舟过目，过些天把另一份寄给你。”

　　黎笑笑慢悠悠戳了戳盘子里的点心：“山药薏米红豆糕，你要吃吗？这糕点口感细腻，味道也不是很甜。”

　　邹敏语摇摇头：“我不吃，好吃你就多吃点儿。”

　　她也不知道黎笑笑是缺心眼还是怎么地，居然还有空在这儿享受美食。

　　黎笑笑又端起茶喝了一口：“既然不吃，那你就去把账结了吧，另外再给我打包三块山药薏米红豆糕，我喜欢吃。”

　　她这般颐指气使的语气，倒像是把邹敏语当佣人似的，但邹敏语并没有生气，反倒完全按照她的要求，走去前台结账了。

　　…

　　上车之后，邹敏语这才将包猛地甩在后座上。

　　一旁的助理吓了一跳，却不敢追问原因。

　　邹敏语自己寻思了一会儿，倒想通了，她觉得黎笑笑也并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像这种爱财如命的小市民才最好拿捏，一时吃亏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邹敏语笑了笑，给贺沥舟拨了个电话。

　　忙碌的剧组内，贺沥舟正在试妆。

　　他今天才入驻这个古装剧剧组，还不怎么适应，因此眉头总是紧皱着的，新来的助理笨手笨脚，他心里烦得厉害，索性摆摆手把人赶到旁边。

　　“怎么样，黎笑笑服软了吗？”他接起电话。

　　邹敏语：“没有，她答应了保密协议的条款，还嫌钱不够，要二百万。”

　　“什么？！”贺沥舟一下子站起身来。

　　二百万对他来说就像两万块似的，根本就不算什么，再多的钱他也拿得出来，他在乎的是黎笑笑的态度。

　　这女人居然把钱看得比他还重要？

　　他还是有些不信：“你是不是语气太强硬了？把她给气到了，所以她才故意跟我赌气？你态度好一点不行吗！”

　　邹敏语的指甲抠在真皮座椅上：“没有，我态度很好，而且小笑笑的情绪也很平稳，不像在赌气，她说她早期替你争取了很多资源，所以应该拿这些钱，而且一直在计较得失，感觉功利心很重。”

　　这么说着，她又试探道：“阿沥舟，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小笑笑她并不单纯，或许之前她在你面前的表现，都是装的。”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贺沥舟却不耐烦了：“我现在是让你赶快把黎笑笑领回来，不是让你想这些没用的事儿。”

　　邹敏语抿抿唇：“阿沥舟，自从小笑笑离开后，你脾气就变得很不好。”

　　贺沥舟并不在意她说什么。

　　只随口道：“那肯定啊，女朋友都跑了，我脾气能好？”

　　邹敏语深吸了口气，继续试探：“那你觉得，小笑笑这次要到了钱，会拿来做什么？”

　　“她要钱有什么用？她也不买衣服，不买包，除非…”贺沥舟逐渐咬牙切齿：“除非她想彻底离开我，拿着钱远走高飞？”

　　“那你说怎么办？”邹敏语顺势问道：“要不我想个办法，让她拿不到钱吧，顺便再彻底服个软。”

　　“行，你看着安排，有什么需要再打给我。”贺沥舟直接挂断电话。

　　“沥舟哥…妆还没试完。”一旁的小助理怯生生道。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男人径直离开的高大背影。

　　上了房车后，贺沥舟的情绪非但不能缓解，反而怒气更大，一想到黎笑笑会拿着钱远离他，他就心里堵得慌，隐约又有惶恐蔓延至心头。

　　这么多年来，他给黎笑笑发的工资一直都不多，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他可以给她买珠宝，买礼品，可以拿副卡给她自由挥霍，但就是不想钱直接掌握在她手中，他想切断她独自生存的可能，让她始终依附于他。

　　圈养一只鸟儿最好的方式，就是剪掉她的羽翼。

　　但如今这只美丽的，独属于他的鸟儿还是长出了翅膀，义无反顾飞走了，他又该怎么让鸟儿重新回来？她会不会…已经不爱他了？

　　想到这里，贺沥舟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椅背上。

　　但他随即又乐观了起来，不会的，她爱他，一定爱他。

　　只要稍给她吃些苦头，她一定会乖乖回来找他的。

第9章 . 风雪 陪她在雪地里熬着

　　黎笑笑从茶馆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医院。

　　路上她又打包了些清淡软烂的食物，跟山药薏米红豆糕一起拎着，给舅妈送到病房内，一样样摊开，摆在床头的桌子上。

　　食物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开。

　　隔壁床的一位病人家属便笑道：“要我说啊，还是女儿孝顺，看看这姑娘给她妈妈买了多少好吃的？就怕妈妈吃不好。”

　　虽然这位阿姨把她和舅妈错认成了母女，但黎笑笑并没有反驳，她继续从塑料袋里取出筷子和勺子，轻轻放在桌上。

　　这才转头笑道：“您那边的饭菜也不错，是从楼下食堂买得吗？”

　　那阿姨便点点头：“是啊，一楼有员工内部食堂，里面的饭菜又便宜又好吃，你要是长期住院的话，就跟医生说一声，能帮你办张临时饭卡。”

　　就这么聊了几句，黎笑笑就大致了解了这医院的情况。

　　周树惠这会儿也开始吃饭了，她果然爱吃那山药薏米红豆糕，一连吃了两块才停下来，又慢悠悠喝了两口皮蛋瘦肉粥。

　　在医院治疗后，她的脸色好了很多。

　　晚上护工家里有事，请了个假，黎笑笑留在医院照顾舅妈，难得有独处的时间，两个人却都不怎么说话。

　　外头的夜色很沉，隔壁床刷小视频的声音隐约传过来。

　　周树惠叹了口气：“小笑笑，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问话，黎笑笑却忽然像被哽住了似的，肩膀抖了一下。

　　低头平息了片刻情绪，她继续在热水里搓洗毛巾。

　　含糊答道：“还可以吧。”

　　周树惠看着她，声音笃定：“你过得不好，我知道的。”

　　“那男孩子我一开始看着，就觉得不适合你，所以才极力反对，但我后来想了想，也怪我当初态度太激烈，反倒把你推远了，如果好好跟你说，你未必会听不进去。”

　　她顿了顿，破天荒放软了语气：“小笑笑，舅妈没生过小孩，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小时候家里重男轻女，我没怎么被爱过，更不知道该怎么爱别人，这些年，到底是苛待你了。”

　　“没关系的。”黎笑笑深吸了口气：“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应该是我道歉才对，你收养了我，供我上学，已经对我很好了。”

　　她从来都是个不喜欢情绪外露的人。

　　即便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强忍着泪水：“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我让隔壁小点儿声，你赶快睡觉吧。”

　　“嗯。”周树惠顺从的平躺下来，盖好被子。

　　过了一会儿，她又侧头看着黎笑笑：“其实分手了也好，那个男孩子根本配不上你。”

　　这句话是黎笑笑第二次听到。

　　她在那一瞬忽然顿悟，原来喜欢你的人，是会无条件偏向的，无论你是否优秀，是否狼狈不堪，在这些人眼中，都始终闪闪发光。

　　窗外月光皎洁，她的眼前浮现出那男人深邃的眼眸来，禁不住静默了几秒，内心泛起淡淡的波澜。

　　…

　　黎笑笑是在第二天早晨收到转账的。

　　和邹敏语所承诺的一样，正正好好一百万，另外一百万她说过些天再转，想必要再费些周折。

　　收到这个钱后，连同自己账户上的二十万，黎笑笑都交到了医院里，只给自己剩了两万不到，这是用来应急的钱。

　　主治医生姓姜，是个很温柔的中年女人，听了这事儿后，便有些奇怪。

　　她问黎笑笑：“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交这个钱？特效药一针一针买也可以，多余的钱，你可以存在银行里，还能赚些利息。”

　　黎笑笑摇摇头：“不用了，早交过来早安心，未来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我舅妈那边还得拜托您，如果我之后出什么事儿，您这边照常治疗就好。”

　　姜医生：“你是不是有重要工作，必须出差？”

　　黎笑笑想了想：“也算是吧，不过我现在也不确定，过些天就知道了。”

　　她交待完这些，就回了舅妈的住所，除了日常去医院探望外，基本不怎么出门，闲着也是闲着，倒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

　　这天下午天气不错，正好是冬至，医生准许病人出院半天。

　　黎笑笑推着舅妈就在附近的集市上逛了逛。

　　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摊位在卖大红的窗花，只需要静电就可以黏在玻璃窗上，图案是枝叶茂密繁复的花朵。

　　黎笑笑见舅妈喜欢，便把轮椅推了过去，等她挑好之后，付了钱。

　　集市的末尾，有一家蛮小的露天饺子摊，大铁锅底下烧着炉子，锅里的水滚了，冒着呼呼的白气。

　　快收摊子了，只剩下一份饺子，一份是二十个，正好装一碗，芹菜牛肉馅，卖二十块钱，也不贵。

　　冬至嘛，就得吃饺子。

　　黎笑笑推着舅妈坐在桌边，又去对面买了盒油炸糕。

　　回来的时候，才看见舅妈又跟老板要了个空碗，正把那饺子倒出来，颤颤巍巍拿着筷子扒拉开，数饺子的数量。

　　“一个，两个，三个…”

　　她的口齿有些不清，动作也迟缓很多，饺子的白气腾着面孔，神情却异常认真。

　　“哎呀，你这老太太，过得也太仔细了吧？我们这饺子足斤足两，怎么可能少！”摊主走过来大声说道。

　　“十一，十二，十三。”周树惠并没有理摊主，继续数着。

　　过一会儿她才抬头：“一共十八个，少了两个，你退我们两块吧。”

　　摊主便有些尴尬，拿过两块钱扔在桌上。

　　周树惠才笑了，神情有些得意：“小笑笑，你看，那老板偷奸耍滑，被我发现了，你快把钱装起来。”

　　黎笑笑拉开椅子坐下来，也笑了：“嗯，幸亏你数了，不然咱们就被骗了。”

　　这种市井气息的生活场景，让两人都觉得无比幸福。

　　但光阴易逝，越是美好越留不住。

　　…

　　冬至过后没几天，果然有警察上门，将黎笑笑带到了城南路公安局，说是有个名字叫贺沥舟的人告她敲诈，需要她配合调查。

　　黎笑笑对此并不惊讶，全程都很配合。

　　因为贺沥舟要拍戏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亲自来，而是委托邹敏语和律师全权办理此事，他们这一方所提交的证据很充足，除了转账记录外，还有微信的聊天记录。

　　这段聊天记录在黎笑笑的手机中也找到了，主要就是黎笑笑向邹敏语单方面索要钱财的过程。

　　审讯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黎笑笑虽不承认自己的行为存在敲诈勒索，但情况已经对她很不利了。

　　邹敏语站在透明玻璃外，脸上渐渐扬起笑容。

　　面前的场景跟她之前的预想别无二样，而且出乎意料的顺利，一定是黎笑笑被钱冲晕了头脑，所以才会如此愚蠢的上套。

　　其实那份保密协议从一开始就只是诱饵，是为了送黎笑笑入狱才制造出的诱饵。

　　正因为这个，邹敏语才会指挥黎笑笑发送了那些微信聊天信息，又在最后拿走两份协议，并将协议彻底毁掉，伪造出黎笑笑蓄意敲诈的假象。

　　这么想着，邹敏语又觉得自己蛮仁慈。

　　量刑都是按敲诈金额来算的，而她只给了黎笑笑一百万，就算是为她减轻了一半的罪行，至于贺沥舟那边…

　　邹敏语只说服他报了案，后续的计划却没有通知他。

　　想到男人最近对她冷言冷语的态度，邹敏语心头火起，只一股脑将怒气发泄在黎笑笑身上。

　　正在这时，负责问话的警官开门走了出来。

　　邹敏语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急忙走上前询问：“怎么样，黎笑笑认罪没有？警官同志，麻烦您尽快追回我们的损失，我们要这笔钱有急用。”

　　那警官便盯了她一眼：“贺沥舟不是个很有名的影星吗？怎么连这点儿钱都没有？”

　　邹敏语便有些尴尬：“也不是急用，只是…”

　　警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黎笑笑没有诈骗，你们之间签有保密合同，那些钱，是你们自愿给她的，她也拿出了相应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邹敏语惊了。

　　“她拿出了保密协议的原件和你们当时谈话的录音，还原了你们当时谈话的场景，也还原了你诱导她发微信的过程。”

　　这么说着，警官的语气严肃起来：“你这算是报假警，知道吗？念在你是初犯，就不追究了，以后不要做这种浪费公共资源的事儿，有什么矛盾，你们私底下先处理，再不行就上法院起诉去，这属于民事纠纷。”

　　邹敏语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

　　这第一场冬日的雪，让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种巨大的白噪音中，行人的身影挟裹在雪中，片刻后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