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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北京文学地图’的张恨水小说

2024-04-23 07:30|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关于民国年间的章回小说大家张恨水,我没有做过专门研究。十几年前,因关注“北京记忆及北京想象”,我又撞上了这位通俗小说大家。这回算是花了点心思,但依旧称不上“研究”。   

    单就小说而言,我们可以说张恨水之于北京,有很深的渊源(老舍也是这样);但我们很难说鲁迅之于绍兴也是这样。实验性太强的小说家,或者说关注人的灵魂的小说家,跟某个特定历史时空的关联度反而小。假如从历史文化的角度,从城市生活的角度,通俗小说家很可能提供了更多精彩的细节。就像张恨水,他对当年北平的日常生活,是非常留意的。上世纪30年代中期,马芷庠编了一本《北平旅游指南》,专门请张恨水审定。对于我们进入历史,这册“指南”提供了很多信息,除了名胜景点,小至火车票的价格,大至各家妓院的位置,甚至各大学的历史渊源、办学特色等,对于当年的游客以及今天的专家来说,都是很有用的。

    作为文化古都的北京,当然有很多可说的。谈及张恨水撰于1948年的散文《五月的北平》,我特别强调其受风土志的影响,老怕落下什么,于是面面俱到,反而分散了笔墨。如此平面且静止的叙述,艺术感染力有限,不过,假如意识到作者对“旅行指南”的兴趣,这样的笔调不难理解。

    张在《北平旅行指南》序言中提及自己“以年来参阅旅行图书所得,为马君画一轮廓,而马君虚怀若谷,不自以为足,每一章成,必挟稿以相商”。此书共七卷,后六卷介绍食住游览、旅行交通、工商物产、文化艺术等,只须调查与抄录;关键是占全书篇幅六成以上的卷一,除“概略”外,以简洁的语言,分中城、南城、东城、北城、西城、西郊、南郊、东郊、北郊九节,介绍北平两百多处“古迹名胜”。作为审定者,张恨水在序言中称:“愚旅居旧都凡十五年,久苦于无此类称意之书,今君辑此,是先得我心也,力鼓励其成。”其实,在此“旅行指南”刊行之前,张恨水以他三部描写北京的长篇小说,已经为读者勾勒出了这座千年古都的大致轮廓,尤其是值得推荐的“古迹名胜”。

    谈论张恨水的小说创作,无论如何绕不开《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而这三部代表作,恰好都以北平(北京)为背景。

    1924-1929年连载于《世界晚报》的《春明外史》,总共八十六回,近百万言。小说第二十五回谈及陶然亭——车子走过一片芦苇地,拉到一个大土墩边,就停下了,车夫说这就是陶然亭的瑶台了。“杨杏园一团高兴,顿时冰消瓦解。心想:‘我说瑶台这个好名,总是雕栏玉砌,一所很好的古迹,原来是个土堆,真是笑话。’但是既到了这里,不能不上去看看,便绕着土墩,踏着土坡走上去。走到台上面,左右两边,也有几棵秃树,正中一个歪木头架子,上面晾着一条蓝布破被,又挂了一个鸟笼子。木头架子下,摆着四张破桌子,几条东倒西歪的板凳。土墩的东边,有一排破篱笆,也晾着几件衣服。西边一列几间矮屋,窗户门壁,都变成了黑色,屋的犄角上,十几只鸡,在那里争食,满地都是鸡屎。”此时,走过来两三女子,聊得很开心,一个说:“我们从小就听见人家说,北京的陶然亭,是最有名的一处名胜,原来却是这样一所地方,我真不懂,何以享这么大一个盛名?”另一个补充:“若是秋天呢,远看城上的一段西山,近看一片芦苇,杂着几丛树,还有萧疏的风趣。”

    1927-1932年连载于北京《世界日报》的《金粉世家》,除楔子与尾声,总共一百二十回,也是百万言的长篇。小说第一回——“却说北京西直门外的颐和园,为逊清一代留下来的胜迹。相传那个园子的建筑费,原是办理海军的款项。用办海军的款子,来盖一个园子,自然显得伟大了。在前清的时候,只是供皇帝、皇太后一两个人在那里快乐。到了现在,不过是刘石故宫,所谓亡国莺花。不但是大家可以去游玩,而且去游览的人,夕阳芳草,还少不得有一番凭吊呢。北地春迟,榆阳晚叶,到三月之尾,四月之初,百花方才盛开。那个时候,万寿山是重嶂叠翠,昆明湖是春水绿波,颐和园和临近的西山,便都入了黄金时代。北京人从来是讲究老三点儿的,所谓吃一点,喝一点,乐一点,像这种地方,岂能不去游览?所以到了三四月间,每值风和日丽,那西直门外,香山和八大处去的两条大路,真个车水马龙,说不尽的衣香鬓影。”就在这春光明媚中,主人公金燕西登场了,与冷清秋初相遇在去颐和园的路上。

    1930年在上海《新闻报》连载的《啼笑因缘》,篇幅较小,共二十二回,约二十四万字。小说开门见山:“相传几百年下来的北京,而今改了北平,已失去‘首善之区’四个字的尊称。但是这里留下许多伟大的建筑,和很久的文化成绩,依然值得留恋。……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很会游历的青年,他由上海到北京游历来了。”依旧是初春时节,这个很会游历的青年樊家树,因“北京的名胜,我都玩遍了”,转而到下层人士常去的天桥游玩,于是发展出一段凄婉的爱情故事来。在高雅的苑囿之外,引入了民众的娱乐场所,地点不同,游客有别,但同属京城里人气很旺的“名胜”。考虑到小说在上海报纸连载,作家更是有义务好好介绍京城风光。

    第十四回樊家树与何丽娜逛北海,眼前风景很平常,何担心刚从西湖来的人不会欣赏,樊的回答很妙:“不!西湖有西湖的好处,北海有北海的好处;像这样一道襟湖带山的槐树林子,西湖就不会有。”说着将手向前一指道:“你看北岸那红色的围墙,配合着琉璃瓦,在绿树之间,映着这海里落下去的日光,多么好看,简直是绝妙的着色图画。不但是西湖,全世界也只有北京有这样的好景致。”

    第十五回樊家树与关寿峰父女游什刹海,一段风景描写后,紧接着就是樊、关对话。家树道:“天下事,都是这样闻名不如见面。北京的陶然亭,去过了,是城墙下苇塘子里一所破庙;什刹海现在又到了,是些野田。”寿峰称:“这个你不能埋怨传说的错了。这是人事有变迁。陶然亭那地方,从前四处都是水,也有树林子;一百年前,那里还能撑船呢,而今水干了,树林子没有了,庙也就破了。再说到什刹海,那是我亲眼得见的,这儿全是一片汪洋的大湖;水浅的地方,也有些荷花;而且这里的水,就是玉泉山来的活水,一直通往三海。当年北京城里,先农坛,社稷坛,都是禁地,更别提三海和颐和园了。住在北京城里的阔人,整天花天酒地,闹得腻,要找清闲之地,换换口味,只有这儿和陶然亭了。”

    出生于安徽潜山的张恨水,二十四岁那年(1919年)进京,此后,除了抗战中流寓重庆那几年,一直到1967年去世,张恨水都是长居京城,以舞文弄墨为生。四十多年的居京生活,按理说是“老北京”了。可当初写小说时,张恨水对于古都北京还处在颇多了解,但新鲜劲还没过去的节骨眼上。曾智中等编《张恨水说北京》(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01年),兼及名胜古迹与风俗民情,分说四季、说社会、说平民,说胡同、说市声,说居室、说名胜等二十五类,分别摘自张恨水的小说与散文。两相比照,无论小说还是散文,张氏笔下的北京一以贯之,均带有某种风土志及旅游指南的意味。

    同样是长篇小说家,写《春明外史》的张恨水与写《四世同堂》的老舍,由于自家处境以及拟想读者不同,呈现出两个不同视角的北京。说到张恨水与老舍的差异,十年前我指导一位韩国学生撰写博士论文,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让她先下死功夫,用地图的形式,还原这两个小说家笔下的北京城。因为,单凭阅读印象,我相信这两位小说家的“文学地图”会有很大差异。

    果不其然,这位韩国学生发现:“如果说老舍笔下的北京是只占整个北京的六分之一的西北角特写,张恨水笔下的北京就是整个北京的概念图。并且,和老舍对北京叙述时的‘开门见山’,即没有敷衍说明直接介入场景的手法不同,张恨水有时候是借作品中的人物之口传达某个地方在北京的意义,历史、由来等知识。特别是,张恨水经常将故事安排在异乡人较集中的南城和东交民巷等繁华地区,那里是老舍涉笔不多的地方,但却是北京城市生活不容忽视的一个重要部分。”

    我曾经设想,若将张恨水诸多小说中关于北京名胜古迹以及代表性建筑的描写摘录出来,不难拼合出其眼中的“北京文学地图”;若再将其与马芷庠编著、张恨水审定的《北平旅行指南》相对照,看文学家是如何建构“城市风景”的,必定会有精彩的发现。

    (摘自《“新文化”的崛起与流播》,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4月版,定价:4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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