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选编、撰写典型案例

文/顾广绪

江苏省扬州市人民检察院

近年来，案例工作越发重要。“一个案例胜过一打文件”，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司法案例的重要指示。2019年，最高人民检察院张军检察长在大检察官研讨班上强调：“一个典型案例就是活的司法政策”，充分说明最高检以运用案例的方式推动业务发展。从履职角度看，典型案例工作包含“极致办案、部门协作、文字提炼、精准申报”等协作流程，清晰反映部门贡献和个人业绩，是切实提升检察工作典型的重要抓手。

一、典型案例的价值内涵及发布平台

人民群众对法治的信仰，需要通过具体案例来增强；检察机关的履职效果，需要通过具体案例来体现。换而言之，对外发布用以告诉社会大众，检察机关为什么这样办；对内编发用以引导检察同行，此类案件应该怎么办。

（一）典型案例必须具备的三个效果

1.法律效果突出。典型案例的基本条件是诉讼程序规范，法律适用准确，可以复制并指导实践中遇到的难题，不能存在业务“硬伤”，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2.社会效果突出。典型案例必须能够引领社会法治思维，凸显司法作为，具有较好的普法效果。例如：江苏昆山反杀案，更新了正当防卫的法律适用，明确“法不向不法让步”的防卫理念。

3.政治效果突出。典型案例在符合法律和社会效果的同时，也要贴近国家政治经济发展形势，引导刑事政策，服务地方大局。例如：保护民营企业，服务经济大局；强力扫黑除恶，服务安全大局；严惩医疗卫生领域，服务抗疫大局等。

（二）典型案例的发布平台

典型案例需要依托重要的发布平台，广而告之，具有鲜明的征集专题性，例如：毒品专题、金融专题、药品专题、社会治理专题、未成年专题等。这点与信息、宣传不同，信息宣传是手里有什么案件，就可以立即写，而典型案例是上级征集什么案例，就报送什么案例。有时案件办的很好，但上级院没有征集专题，或者暂时没有合适的发布平台，这种情况很常见。从等级角度，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的《指导性案例》是最高规格的案例，各级检察机关在办理类案时应当参照，具有很强的适用效力和指导意义，目前已发布27批次。另外，典型案例还包括“两高”职能厅（庭）根据实践需要，发布的典型案例和审判参考；省级法检机关发布的典型案例；其他部委执法单位发布的典型案例。

二、如何培育典型案例

典型案例不是案件办完以后的文字总结，而是从受理甚至提前介入阶段就开始谋划，按照精品案件的标准去培育。就案办案可能不出错，但也很难出来典型案例，如果案件前期草草办完了事，事后想要完全依靠文字“妙笔生花”进行包装，基本是行不通的。根据案例类型不同，培育重点也有区别，主要分为三种：

（一）普通案件要“作”出监督效果

其实，基层检察机关遇到的案件90%都是普通案件，最高检发布的典型案例，很多也是普通案件，可有心人能把普通案件作出不普通效果，凸显法律效果、社会效果、政治效果，业务功力高低就在于此。例如：可以引导补充侦查或者自行补充侦查，将犯罪数额由小作大、犯罪人数由少作多、犯罪定性由轻作重，扩大战果。像黑恶犯罪、电信诈骗、集资诈骗、公益诉讼、虚假诉讼监督就比较适合。当然，案件也可以由大作小、由重作轻，充分发挥检察不捕、不诉职能，释放司法善意。

（二）大案要“作”出办案声势

大要案金额大、人数多、社会关注度高，具备天然的典型案例潜质，作起来相对便捷，也更容易引起上级重视，产生影响较大。此类案件的打造重点是丰富办案手段，主动参与社会治理，及时报送地方党委领导和上级院知晓，在案例征集之前，宣传信息要同步跟进，形成办案声势。这样，即使暂时没有合适征集平台，至少先混个脸熟，已经声名在外，一旦征集，命中率高。

（三）新颖案件要办出首例、首创效果

这类案件事实清楚，法律适用简单，但“新奇”特点突出，打造重点在于快人一步、尽早挖掘新奇特点，防止先手变后手。例如：防疫期间，假口罩如何进行新的认定；认罪认罚如何取得新的突破；检察听证如何尝试新的形式；行政争议实质性化解，如何开展新探索，作出一些有积极意义的新贡献、新思路、新办法。

（四）学会构建各类案例库

案例发布具有很强的专题性和阶段性，如果平时不提炼案件，不构建案例库，可能会明珠蒙尘，存在信息壁垒，最后是“案”到用时方恨少。特别是基层检察机关承办人，一年批捕、起诉数百件，短时间内很难回忆起来某种类型或者某个特征的案件。这时候，就需要建立一个典型案例库，由专人负责统计，提前提炼一段办案要旨和典型意义，做到案件资源共享。

三、典型案件选编撰写误区

（一）篇幅。最高检典型案例侧重于解决案件的法律适用、突出办案效果，篇幅大约4-5页纸，3000字左右。有一个误区，就是无关紧要的案情写的很多很详细，履职工作写的很笼统，指导意义更是缺少办案规则提炼。读者通过典型案例，是想了解这类是如何办理，解决法律适用问题，而非阅读冗长的个案案情。

（二）文风。从阅读习惯上讲，读者喜欢平短句，因为读起来不累，听起来轻松。案例也是如此，要考虑读者感受，尽量使用简单主谓宾。如果案例中出现的人物太多、时间点太多、关系太复杂，把指导案例写成个案审查报告，可能降低案例的阅读兴趣。

（三）应用性。典型案例是一种指导性很强的应用文体，应用文的功能在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述而不论，得出经验规则。具体到典型案例，就是要找出办案难点，展示办案思路，总结办案规律，给其他同志以启发共鸣。但实践中，许多案例偏离应用文主题，写成简报体或宣传体。

（四）结构。一个案例成型，先要确定案件亮点，敲定总体结构。例如第20批指导案例，案件亮点确定为认罪认罚、诉讼主导、精准量刑，那么关键字、要旨、案情、履职、指导意义就是要围绕这三个点来写，围绕这个结构谋篇布局，写明如何认罪认罚、如何诉讼主导、如何精准量刑。

四、典型案例的撰写方法

典型案例目的在于应用司法实践，解决办案难题。所以，案例格式体例是具有规律可循，学习之后需要能给读者一种这样的参考启发——这类案件原来还有这些问题，或者是这个问题我们在实践中也遇到过，原来是这么解决的。

（一）标题。标题格式通常是某某人+某某案，例如：“某某故意伤害案”“某某申请国家赔偿案”“某某公司公益诉讼案”。如果被告人超过2个人或者2个单位，标题只写两个，例如某甲、某乙盗窃案；某甲公司、某乙公司非法经营案。

（二）关键字。关键字起到阅读提示的作用，既不要重复提示，也不要缺失，导致亮点没有提示到位。通过总结最高检发布的指导案例，每个关键字都是各有分工，第一个关键字提示案件的类型或者发生领域，第二个关键字提示履职特色做法，第三个关键字提示办理价值或借鉴意义。以一个收容教养案为例，3个关键字分别是——失管儿童（提示案件类型是未成年人）、收容教养（提示履职特色是收容教养）、启动沉睡条款（提示案件借鉴意义）。

（三）要旨。要旨是办案规则的高度提炼，有些类似于司法解释的味道，一个指导案例能够提炼出什么规则，需要一段高度凝练的要旨完成。举个例子，“两高”司法解释中，明确建立资金池是非法集资常见手段，但是实际中，建立资金池的手段千变万化，司法解释不可能一一列出，这时就需要典型案例予以生动展示。要旨结构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什么”+第二部分“怎么办”。以第十八批指导案例要旨为例：跨境电信诈骗涉及大量境外证据和庞杂电子数据（指出问题是什么），应当重点审查境外证据的合法性、电子数据的真实性（解决问题怎么办），契合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应用目的。

（四）基本案情。案情叙述要突出问题导向，人物关系不要过于复杂，程序不要繁琐，时间节点不要太多,案情需要一目了然。不同类型案例，案情重点也不同，例如：法律监督型案例，案情应重点叙述违法事实和管理漏洞；回应社会型案例，案情应重点叙述犯罪过程，例如昆山反杀案，基本案情将双方踢打、挥舞、甩脱、追赶、抢夺刀具的细节动作写的很到位，防卫紧迫性和手段必要性也就十分明显。

（五）检察履职。检察履职和基本案情应该与要旨一一呼应，服务于应用目的。基本案情的功能在于发现难题是什么，检察履职的功能在于展示问题怎么办。切记，典型案例不是会议发言稿，杜绝客套话，也不要写成流水账。而是重点展示难题是怎么一个个解决的，证据是怎么一组组审查的，监督成效是怎样一步步实现的，给出可复制、可参考的办案步骤。

（六）指导意义。指导意义最能展示典型案例的典型价值，也是案例规则升华拔高的关键，特别考验承办单位的敏锐度和文字提炼水平。其实，指导意义就是要旨的扩展阐述，要旨包含几个亮点，指导意义就要把这几个亮点扩展开，从一句话扩展到一段话，从个案经验上升到类案指导，总结出应用规律。以最高检发布的第十九批指导案例，关键字是“未成年人假释、假释从宽、矫正帮教”，那么履职就是立足个案，写出如何具体审查未成年假释，如何掌握具体从宽标准和条件，如何具体进行矫正帮教。指导意义就是从履职个案上升到指导类案，给出本类案件的3个应用规律。

总体来讲，典型案例的最终价值在于应用实践，体例可以概括“口诀”——关键字先确立亮点；要旨应围绕亮点，概括出一段高度凝练的办案规则，突出案件难题是什么和怎么办；基本案情应干净整洁突出个案焦点；检察履职应层次清晰凸显个案做法；指导意义写的像办案手册，实现个案经验向类案规则的升华转化，凸显应用实践价值。

典型案例是一项系统工作，并非简单的文字工作，打造典型案例必然是业务部门与综合部门协力合作。单靠一个业务承办人，受制于信息不全和写作习惯，效果不佳。最后，提醒一下，典型案例必须是真实的，不能造假，发布后不能产生负面影响或者重大舆情，文字要朴素、直白、接地气，做法详实可复制，尽量少使用专业词汇。不要过于渲染，更不要贬低其他机关单位，注意涉外、涉密和个人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