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林艳红《谁在说话》（散文）

原标题：【阅读悦读】林艳红《谁在说话》（散文）

【阅读悦读】林艳红《谁在说话》（散文）

【作者简介】林艳红，笔名枫林如歌，嫣然。本科学历，黑龙江省宝清县人。系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协会员，双鸭山市作协会员，雪松诗社会员。曾多次在《新青年》《中国交通报》《黑龙江工人报》《双鸭山日报》《北方文苑》《挠力河》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2013年5月出版26万字散文集《且行且珍惜》，获黑龙江省双鸭山市文化精品工程优秀奖，宝清县文化精品工程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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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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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冬天，方黎的心里特别空落和自卑。特别是刚刚飘过小雪的清晨，办公室里的同伴们都穿上了颜色款式不一的貂。华丽、高贵、耀眼，更严重一点可以说亮晶晶的貂毛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如尖锐的针在悄无声息地刺着方黎的囊中羞涩。方黎故意躲避着同伴们你一句我一句关于谁的貂质量更好，谁的颜色更炫丽的叽叽喳喳的眩耀声。方黎一边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其实人是要知足的。自己的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父母煞费苦心一门心思供自己读书，终于在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个还算称心的爱人，还解决了自己的工作，一下跃上枝头变凤凰。工作环境好不说，爱人家的所有亲属都高看自己一眼。说白了就是有些下嫁。爱人长相还算可以，家境也一般，只是头脑特别活络，不然也不会高攀地找了一个大学生，还是人人羡慕的公务员。其实公务员也是爱人的亲属帮忙安排的。说穿了，爱人的家在小城是个大家族，不说呼风唤雨，但也能量蛮大。在亲属的帮助下爱人开了一家手机店。他嫌上班工资低还受管束。手机店的运营费用都是爱人的姨娘们资助的。公婆都在普通企业上班，收入不高，且还在供着小姑子念大学。那时候爱人一门心思就想赚钱，想发家致富。像自己的姨娘们那样鲜光体面。

结婚不久，爱人刚刚支撑起的手机店居然被盗了，几万元的投资化为乌有。痛定思痛后，爱人又一次和姨娘家的表姐借钱重新开张。背着近5万元的外债，爱人的眼里和眉心都是紧锁的愁绪。日子过的比想象的幸福遥远很多。爱人一门心思钻到店里的经营上。那时候手机店刚刚兴起，效益出奇的好。天生就是做生意的爱人经常忙得吃不上饭。方黎经常去店里给他送饭，尽管帮不上什么忙，但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心里也乐开了花。方黎经常和爱人算计着以每个月3000多元的纯利润，那么不到两年就能还上亲属的外债。再有余钱就给方黎也买一件雍容华贵的貂来穿。爱人去几次方黎的单位都看见那些矮墩墩的小胖子都穿着昂贵的貂，心里便涌起酸楚。自己的媳妇不仅长的俊俏，细挑的个子穿着可以买下两间砖房的貂不知会有多好看。

有一天刚刚送走几个乡下的客人后，爱人看着手里红彤彤的钞票对方黎许愿说：等家里有2万元存款时就一定给你买貂。方黎笑笑。眼里瞬间便流淌出一份无限的期待和喜悦。但她不想给丈夫那么大的压力。本来他已经很累很辛苦很努力了。

后来儿子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降生了。来医院看望方黎的同事们又都穿着不断更新的貂。在她们眼里，那不是几万元的貂，而就是一件可以随时买来或者换下的衣服。方黎的眼里一样漫过许多的羡慕和啧啧敬佩。怎么就那么有钱？都一样靠工资的同事们家底怎么就那么殷实？方黎不解。细心的丈夫心里像哽着一块石头，硬生生得很不舒服。自己无能，如果手机店不被盗，如果再多赚些钱……那么多如果是买不来一件让媳妇也可以和同事们有共同话题的貂。

方黎每天除了辛勤的做好各项工作外，特别喜欢看书。每当看书累了，眼睛放眼窗外时，心里便缓缓划过些许的失落。窗前的老树绿了又黄，蹉跎中自己上班已经五年了。儿子也上了幼儿班。丈夫又开了一家手机店。本来说好用开店的钱给自己买一件紫红的貂，但赚钱心切的丈夫居然瞒着方黎又盘下新的店面，张罗着进货雇人。心里有着几分不满或极度不满的方黎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丈夫，终于忍不住哭了。但她一句都没有埋怨丈夫的话。她想只是一件一年仅可以穿两个多月，其余的时间只能安分地守在衣柜里虚度华丽的日子，且可以换来一座房子，就是一家农民可以守着一辈子的房子。太奢侈，更浪费。不买也罢。开新店毕竟是正事，也是为了自己和儿子过的更幸福。

方黎心里明白这个理，但困扰自己几年的卑微和窘迫越来越像一块锈迹斑斑的斧头横在自己的胸口。且最为严重的是，8个女同事中只有她连一根貂毛的衣服都没有，别说人家的两件还是三件、马甲、披肩了。

那时候方黎每到冬天就会告诫自己，何必那么虚荣，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只要一家人幸福快乐比什么都强。即便比她们矮一头又何妨，这就是个心态的问题，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障碍。方黎感觉自己这么想以后心里亮堂了许多。她也不再避讳那些关于貂儿的话题，且也有自己的见解。

可就是那个冬天的午后，方黎去领导的办公室送材料走回自己办公室门前时，不慎听到了那个满脸长着鸟粪般拥挤的雀斑的小胖子窃窃地说：别看方黎满嘴的这个那个，其实她比谁都更喜欢貂儿，只是谁让她不长眼睛非找一个没能耐的老公。白瞎她那漂亮的脸蛋，笑眯眯的眼睛了……随后听到一阵哄笑。

那天方黎回家后拿出家里唯一一张存有1·5万元的存折去找丈夫，说她一定要买一件貂儿。她不管这些钱是丈夫撑持起两个手机店的流动费用，她只想证明她的丈夫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无能。她的眼里一样含着泪。丈夫并没有马上答应她，他说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不能买完貂儿以后就没钱进货了。那是方黎第一次那么强硬地要求丈夫必须按她的意思去办。丈夫很生气地说了些难听的话，彼此僵持着。

方黎心意已决，她什么都没说就去找姨婆家的大表姐了。她知道丈夫最听大表姐的话。

大表姐一句不满的话都没说。反而说她陪着方黎明天就去买。但方黎眼里闪烁着担忧说：可你表弟不同意。你来找我不就是为这事么，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凭什么别人都可以有几件，我们方黎就这样寒酸。姐支持你。有时候一件衣服也是自信和能力的象征。

方黎果然穿上了一件款式最新潮的紫红貂儿。仅穿了一天。第二天方黎又穿上了自己柔软舒适的羽绒服。同事们都问，怎么不穿你的新貂儿，大美女。方黎淡淡地说，买貂只是担心跟不上你们的脚步，怕拉咱单位后退。说完依然浅浅地笑。这笑估计只有方黎自己懂，或许嚼舌头的小胖子也有点懂。

后来丈夫也不解地问，那么急三火四地想买貂儿，怎么不见你穿？穿并不重要，只要我有就足矣。丈夫那时候不见得明白这话里的含义。大表姐却明白。

每年夏天，方黎都会把这件花了当年全家全部的积蓄，拼上了命都要买的貂儿，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免得生虫子。那件紫红的貂儿就像一块招牌一样深深印在了方黎的心里。不管你们穿还是不穿，你们怎么换着新款式，但我有就够了。

后来丈夫的生意越做越好，并且得到大表姐的全力支持，在小城开了一家品次最高的门业公司。当丈夫的积累可以买一辆小城为数不多的私家车时。方黎毫不犹豫地说，要买就买好的，证明你有这个实力和能力。

丈夫忽然间就明白方黎为什么那么虚荣和倔强地要买那件仅穿一次的貂儿了。

又是一年飘雪的时光，方黎的儿子已经念高一了。在送儿子上学的那会，方黎拿出了丈夫刚给她买的又一件雪白的貂儿站在镜子前试穿。儿子看着依然亭亭玉立的妈妈忧伤地说：这要多少个貂儿的生命才能做一件衣服？那一刻方黎的心忽然就紧紧地揪在了一起。那天儿子的话就像上了咒语一直在她的脑海里不时回响。现在已经是老胖子的同事每到冬天依然最爱貂儿。且频繁更换。她看着一直愣神的方黎说，你老公那么有钱，你身材又这么好，咋不多买几个貂儿换着穿。你不觉得，每穿一件新貂儿，心情都是不一样的，好像年轻了几岁，特别美。是啊，你的心情是很美的，可那些有血有肉的生命却被无声息地杀戮了，那也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灵啊！

你可真是的，咋这么想，我们怎么管得了那么多，有人卖，我们只管买就够了，再说又不像人家借钱买貂。哪管得了国家的事。这心让你操的，咋还不老。说完老胖子自管自地哈哈大笑。

那笑声就像着了魔一般在方黎的耳边幻化成无数只小貂的哭嚎和惨叫声。遍地的鲜血汹涌着弥漫过来，飞溅到老胖子的貂上，鲜红鲜红的滴答滴答都能听到血流的声音。眼前一片血肉迷糊的惨状让方黎浑身不仅颤栗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心一样也湿漉漉的。方黎晃晃自己的头，默默地稳稳自己的心。把思绪渐渐收回。

又过了几天，老胖子神情恍惚地说：方黎，真是中邪了。我每天早上对着镜子试穿任何一件貂儿时，总能听到一个尖细凄惨的声音“臭美，臭美，臭美……好疼啊，好疼啊……”一直说个不停。已经好几天了，怎么回事？屋里只有我一人，你说这是谁的声音？是谁在说话？！难道是我神经出了问题？还是那些貂儿带着灵性来找我报仇了。我愣愣地看着死灰一样惊悚万分的老胖子，怵地就想起自己那件只穿了一次，且压了这么多年箱底的紫红的貂儿。

顾问：朱鹰邹 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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